储臣不是本市人,十三岁才来的,人格意识,对世?界的认知,乃至吃东西的口味都已经固定。那会储旭还是软乎乎的小孩子,时常跟在梁晴后面喊姐姐,妈妈去世?就干脆住在梁晴家里了。
储旭也知道,梁晴不是必须要照顾自己的,总是很听她的话。梁晴把他教的很乖,从?不挑食,长?得也高高壮壮。
她以前很喜欢烹饪,尝试各种菜式,但也不乏黑暗料理,储旭很给面子,乖乖吃掉。
储臣来看他弟,梁晴给他吃自己做的蛋糕,意面,还有自创出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储臣吃一口就吐到垃圾桶了,满脸嫌弃,筷子一撂,冷声?嘲讽道:“吃点好?的吧。”要是缺钱,他可以给。
储旭眼巴巴不敢说话,生怕他哥把梁晴惹毛。
梁晴倒暗戳戳跟他叫板:“你这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储臣眼瞪得老大,凶巴巴地要吃人,最后一声?不吭摔门?而出,懒得跟她计较。
此时,梁晴做菜有种慢条斯理,在宣纸上作画的优雅。
鲥鱼洗净后放在盘子里,她把姜片和葱段像小兵排队一样,放在与肚子上,淋一点去腥的料酒。
蒸鱼的时候,她又洗了大红椒,大葱去芯,小葱叶子,紧紧地卷在一起再切成?细细的丝,抓乱一些,红红绿绿的。
储臣不明白,问:“这是干什么?”
“好?看。”梁晴回。
“……”他只?是吃个饭而已,要这么好?看干什么?
梁晴看他傻傻愣愣站着,眼里没?活的男人很欠打,她出声?道:“碗。”
“在哪?”他问。
梁晴说:“在我手里。”
“……”
储臣于是拉开下面的抽屉柜,很快找到了碗,递给梁晴。
鱼蒸好?后夹走姜片和熟过头?的葱段,其实已经很香了,再平铺上青红丝,更好?看了,加入少许的蒸鱼豉油,香菜花椒炸锅的热肉一淋。
整个厨房都是热烈香气,储臣直接食指大动,怪不得储旭那个臭小子总是往这跑。距离他刚刚喝蔬菜汤已经过去二十五分钟了,现在是最好?的进食时间,她计划很准嘛。
梁晴让储臣可以先吃饭,她来做最后一道菜。储臣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却还是站在她身边,做一点剥蒜,洗葱,擦台面的工作。
厨房里的工作大多简单而繁琐,这个世?界也不存在不会做家务的男人,只?是想不想罢了。储臣在这个过程里逐渐进入状态。
和梁晴结婚前,他不会想象和谁过柴米油盐的生活。君子远庖厨,是他一直以来留在心中的大男子主义思想。
但是现在,他可恶地发觉自己竟然为能够触碰到这些琐碎小事而幸运。他感到自己正在被驯服,她还没?有下达命令手势,他已经开始讨好?。
梁晴见他认真洗抹布,竟然还知道要摊开挂在水龙头?上晾,不然会捂出难闻的味道。
梁晴所说的地三鲜不是东北菜,是江南这边的时蔬,蚕豆,笋丝,马头?兰,没?有技术含量,清炒就好?。
对储臣来说,梁晴现在做菜比以前进步太多,至少不会是黑暗料理。实际上也的确进步了很多,从?他进食的动作来看很明显。
梁晴坐在他对面,心不在焉地玩手机,头?也不抬,时不时皱眉思考。
储臣吃了一会儿,停下看她,“你不吃么?”
梁晴说:“不饿。”
“要准时吃饭。”他强势地道。
梁晴觉得好?笑,在生活方面他好?像没?有资格对她说教吧,于是放下手机,掌心托着腮,看向储臣,眼神微妙。
男人被看得心里痒痒的,错开视线。整条鱼他只?动了背和尾巴上的肉,肚子那块刺少的完好?无损,于是他用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肚子上的肉,肥瘦相?间,软软糯糯,放在她面前的空碗里,说:“吃。”
梁晴也不拒绝,吃掉了鱼肉,再起身离开,“你洗碗。”然后进了卧室。
做饭不洗碗,这是规矩。
梁晴拿了干净的睡衣去洗澡。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她奖励自己多堕落一会,躺在床上玩手机。
储臣很听话,老实巴交地把碗筷都洗干净,放到原本的地方去,甚至用抹布把厨房都擦一遍。
卧室房门?紧闭,一点声?音都没?有。
今晚的菜很好?吃,他吃饱喝足,胃满足了心里却空了。梁晴没?有开口留他下来,可他也不想走。
储臣在客厅来回踱步,一会看看她架子上的书,一会拨弄下她桌上的台灯,再走到阳台,掀开盖着的一块暗红色绒布。
下午他就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结果是一架古筝。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古筝了,觉得很有意思,自己也想上手拨弄一下,结果声?音沉闷又难听。又赶紧捂住琴弦让声?音停下,做贼心虚,那样子多少有些滑稽,好?在梁晴并没?有出来责问他。
之?后就再也没?乱碰她任何东西了。
小的房子他以前也住过,是很温馨的,现在却有无所适从?的感觉。应该不是房子的原因,是人。
又过了一会儿他做下重大决定,主动推开房间的门?,见梁晴侧着身躺在床上,专注地看着手机。
他低声?说了句:“我今天不走了。”
梁晴没?有回答,似乎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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