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志大哥倒没什么事。”其实是叶天冬没说,他去问过杜远志,知道杜远志虽有命回来可也带了一身伤,杜远志还告诉他,但凡能活着回来的身上就没一块好肉。
因此在知道沈空青晚归的时候叶天冬就知晓了,要么他是真的被事拌住,要么就是受了重伤根本走不了。
那会叶天冬也说不好究竟是哪一个?但在今日他第一眼看到沈空青时,见到他身形如此落魄,叶天冬就清楚很大可能是后者。
青哥没有刀枪不入之身,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也会受伤。
沈空青如今不是五年前那个白白嫩嫩的少年,他的肌肤要深沉许多,但从他忽然苍白的唇还是可以看出,他此时心情不佳:“改日我再去看他们。”
李芳茹夫妇对视一眼,沈申姜说道:“常山小子虽然伤了腿,但娶了个贤惠的妻子,如今日子虽然苦点,但他们也知足。”
沈空青点点头。
瘸了是可以找到人照顾但疯了不一定,沈常山也未必是知足,也可能是无能为力,沈空青都明白。
他站起身,对几人说道:“我有些困了,先回屋睡会。”
“好。”李芳茹也站起来领他去新房间。
叶天冬担忧地看了眼他,又怕长辈们看出端倪,不敢过分,只一眼便低下头。
新房间自然也是铺了青砖,不仅如此,连窗户都是纸糊的直棂窗,哪像以前就两块木板。
李芳茹进屋先帮他把被褥从柜子里拿出来铺好,每个角落都细心抚平,完了后说:“你好好休息,晚点娘再喊你。”
沈空青嗯了声。
李芳茹就退出了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半明半暗的房间里,沈空青看了眼桌上的包袱,走上前去打了开来。
包袱布的四个角散落在桌子上,露出里面的新旧衣裳,沈空青翻了翻,翻出一个荷包,荷包沉甸甸的,里面有三十四两现银外加数张银票。
银票是四张五十两的。
而三十五两现银是军营发的安置费,除这之外还有粮食若干和荒地一倾,不过还没发放下来,要等官府通知。
这个情况杜远志那边也是一样。
至于这二百两银票,是少将军给的救命钱。
其实是两千两,但少将军囊中羞涩,又不肯拉下脸找人借,就只先给了沈空青二百两,剩下的一千八百两他说日后会派人送来。
沈空青知道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怕他食言就带着他给的银票先回了南山村。
真要说起来,这两千两得来也不易,他救了少将军两次,跟在他身边三年,舍弃了升官的机会,换回了两千两的养老金。
沈空青笑笑,想到自己坚决不答应留营时少将军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好笑。
可留不起啊,再留命就没了,他还想多活几年的。
屋子里家具齐全,却没有一个供他放银票的钱匣子,沈空青想了想,将银票藏进了衣柜里,用衣裳盖着,等哪日再弄个匣子装,至于四两现银则是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做完这些,他才吐口气上床休息。
也许是中午提起的人给了沈空青做梦的材料,他感觉自己睡得不踏实。
一会是战场上冲着少将军面门而来的飞箭,一会又是边疆少将军栖息的宅子里,军医对少将军说:“伤得太重,即便是能醒过来也影响了寿命”,浑浑噩噩,脑子越睡越糊涂,沈空青挣扎着醒过来,起初还有阳光投射的房间此时只剩一片昏暗。
竟一觉睡到天黑。
沈空青把手搭在额头上缓了会神,脑子清醒过来,便听见屋外嘈杂的人声。
“”明明没睡死,却什么都没听见。
屋外李芳茹的声音响起:“大姜,去喊大青起来吃饭了。”
沈申姜诶了声,然后沈空青就听到向这边而来的脚步声。
厨房就对着沈空青的房间,隔着走廊的距离,如若李芳茹是在厨房门口喊,而沈申姜又在院子里,的确是可以听见说话声。
过了会,房门被轻轻敲响,沈空青听着有些好笑,就这真的是喊他起床吃饭而不是担心吵着他?
但既然醒了,沈空青也不想再躺着,他揉了把脸,下床穿鞋出屋。
沈申姜见自己一敲门就有回应,猜到他是刚醒,因为声音嘶哑,不像早醒了。
“出来洗把脸吃饭。”
沈空青开门出去,就见外边只剩一点残光,整个院子都昏昏暗暗,唯有点了烛火的客堂和烧着柴火的厨房明亮。
南山村多地下水,几乎每家每户,只要条件允许都会挖井,沈空青家就有一口,就在院子里,沈空青打了水装木盆里,手捧着泼在脸上,冰凉的井水浇去了睡意,也赶走了噩梦。
沈空青洗完脸,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水,抬脚进了厨房。
厨房里,李芳茹和曲莲正在准备晚饭,还有一个小姑娘在打下手,见到沈空青进来,直接瞪圆了一双杏眼,呆着不动。
沈空青从这长开了却还有旧时模样的脸认出这就是小堂妹沈泽兰。
沈泽兰今年十六岁,小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且善于装扮,一身缥碧色交领衣裙、两条同色发带绑在双平髻上,衬得这个年纪正好的美丽清纯,且她专挑了沈云华和曲莲的优点长,说是个小美人胚子也不为过。
沈泽兰也是下午才知道大堂哥归家了,她白日跟姐妹一道出去干活,中午没回家,等她知道时想先看上一眼,却得知大堂哥午睡去了,想着五年未见的大堂哥,沈泽兰也很好奇他长成了什么样。
可现在这个瘦高瘦高,瞧着一脸凶气的汉子真是她那个白白嫩嫩的大堂哥?
沈空青见她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呆愣变成疑惑最后到震惊,变脸似的,不由好笑,问她:“你想什么呢?那外边的变脸杂技都没你耍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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