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荑转移话题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说,其他几个国家会将最初的变异种残骸放在哪里?”
易北洲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缓缓说道:“如果说,你父亲可以在各国默认放弃那个研究项目的一年后重新使用那截触手,这是不是代表着……美国并没有在实验失败后收回发放给各国的触手,也就是说,各国的实验室里仍有可能存放有当年的初始实验材料!”
江归荑目光有些沉重地点点头,道:“如今几国联合研究变异种的过往已经瞒不住了,即使其余几国事先不知道众生畸变和当年的实验有关系,到今日也必然知道了。”
易北洲沉吟道:“你担心有人浑水摸鱼,有可能趁乱利用那几截触手惹出更大的乱子?”
江归荑直直望进易北洲的眼睛,认真说道:“必须将那几截流落在各国研究所内的实验材料尽快销毁掉。”
易北洲却没有立刻点头表示赞同,他毫不掩饰地审视着江归荑脸上的表情,试图找出其中任何不自然的意味。
江归荑一脸坦然地看着他,仿佛其中没有夹带着任何私心。
目前,他们没有任何能与西京基地相沟通的渠道,因此如果要询问联合政府或者其他几国政府当年那些残余实验材料的去向,唯有亲自去一趟。
易北洲望向锁住江归荑一条手腕的镣链,他对它的坚固程度十分放心。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从包里拿出了另一条如出一辙的镣链,不顾江归荑的抗拒,将她的另一侧手腕拴在了另一侧床头。
随后,他想了想,还是把原先被缚住的手腕那侧的镣锁解开了,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各种饼干、糖果之类的零食,放到她身边。
紧接着,他揉了揉江归荑因碰撞锁链而发红的手腕,温柔地道:“往返不过半天而已,等我回来。”
在他做这些事的全程中,江归荑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易北洲也不在意,他知道江归荑心中必然对他禁锢她的的所作所为有怨怼,但他也知道,这是能保住她的唯一一条路了。
易北洲最后轻吻了一下江归荑的额头,眼中的情意仿佛能化为实质,随后,他大步向外走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重新变得一片安静,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易北洲走的时候,在她的头和腰后面都放了一个柔软的抱枕,这是一个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让她酸痛的腰腿不那么难受了。
江归荑仰头望了望天花板,眼中情绪意味不明,几秒后,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直到行驶声音渐行渐远,几乎听不到了,她才淡淡道:
“出来吧。”
几秒后,几条藤蔓状的黑色触手从被拉开一条缝的窗子中伸进来,随后停顿了几秒,那似乎是个不易察觉的犹豫,随后已经伸进来的触手将窗子往旁边一推——
窗子瞬间大开!更多的触手涌进了屋子。
眼看着她的卧房就要被密密麻麻的触手全部填满,江归荑蹙了蹙眉头道:“你别都进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触手瞬间悬停在空中,还有数根粗壮的触手正卡在窗子口处,一半的身子已经挤了进来,一半身子却还在外面,一时竟不知要不要进来,触手上原本邪恶的眼睛中闪动着迷茫的光。
与此同时,一道男声响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归荑轻描淡写道:“隐隐有种感觉罢了,在没有想起来曾经的一切之前,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如今全都想起来了,我才意识到,这可能就和你们觉得我的身上有种吸引力的感觉差不多吧。”
哥哥沉默了几秒,然后道:“那归荑,你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来吗?”
“我之前百般阻挠你知道这一切,但是你最终还是知道了,你后悔吗?”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嗓音滞涩如同刀割。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江归荑轻轻地笑了。
“有什么后悔的,我这条命本该在一年半前就结束了,苟活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幸运,还给那么多无辜的人带去了本来不应该由他们承受的苦难。”
“这不是你的错……无论是你还是爸爸,都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更何况,就算没有你,只要那截触手还在世上,早晚有人会这样做的,众生畸变不出现在一年半前,也会发生在不远的未来……”
“但无论如何,它确实是由我和爸爸的行为直接导致的,也应该由我们来承担。”
哥哥迟疑不定地说:“你是不是已经猜到,真正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了?”
他足足等了几秒后,江归荑才说道:“易北洲认为,就算我真的能将全球的污染都吸收到我一人身上,这些污染迟早也会再次重新爆发开来,因此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他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只要这条逻辑链的最后一环被搭上,任何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那就是,死亡的变异种是不会再继续散发污染的,除非有朝一日,它被再次嫁接到其他的生命体上。”
一片寂静,屋内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了,就连那些触手都不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了。
半晌,只听江归荑一字一顿道:“哥哥,这就是众生畸变唯一的解决方案,对吗?”
不知过了多久,哥哥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你的猜测是对的,虽然由于你体内的细胞活性重新达到了均衡,因此几乎不再往外散发更多的污染分子,甚至会回收一些……但即便如此,全球的污染都是由于你的某种磁场,只要你继续存在,全球的污染就不会消失,那些能引起细胞活性上涨的污染就不会消失。”
命运终于尘埃落定,江归荑轻轻闭上了眼。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可能是天塌了一般的消息,但到了这等关头,江归荑面上还是很平静的。
不止如此,她的心底也没有什么受到重击的感觉,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大概是,过去的两月时光太过平常而美好,美好到,早就在她的心底种下了疑虑的种子——
我真的有那么幸运,末世开始后遇到的变异种只是让我做了个似真似假的梦?
我真的有那么幸运,能重新在茫茫人海中,与易北洲重逢?
原来,所有的幸运,所有的如同赠礼般的偶然,都早已被暗中标好了价格。(注2)
西京基地。
被易北洲从联合政府救回来的研究员们都重新到西京基地研究院安了家,研究院又恢复了从前人来人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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