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广浩听见她这一声忍无可忍的警告,满意地笑了,把?羽绒服帽子一摘,露出自?己整张脸,眼型偏长总耷拉着,眼神总有些瘆人,脸上疤痕狰狞
两人在?巷子里隔几米对立,火药味在?这少风的深冬弥漫开?来
“怎么不跑了?”吴广浩嚼着口香糖,看她就如盯猎物?,“过这么舒坦,还以为?您把?我忘了呢”
他的目光总让明?寐浑身不舒服,目的强烈,贪婪又?肮脏,就像被千足蜈蚣缠身,黏液渗进每一寸毛孔,堵死了所有呼吸的通道
既然选择面对,她便不许自?己怯懦,目光如刃:“又?他妈想?要什么”
“没钱儿了”他叹了口气,“去了趟澳门,差点没回来,吃不起饭了,还不得找你来?”
“吴广浩”明?寐扯着唇角笑出一声,“畜生才?张口跟人要饭”
“几天没找你,嘴又?他妈这么臭”吴广浩荒唐一笑,对伸手要钱这种行为?丝毫不觉得羞耻,“房子一拆,你是拿着钱跑了,以为?这样?我就找不着你?”
“这么有钱,给我点儿饭钱怎么了”他目光越来越阴,一步步走?近,“我妈要还活着,我也用不着跟你要”
因为?是必杀技,所以即便对方每次都用同一招,都可以精准无误地扎到明?寐最痛的地方,她眸色一紧
吴广浩慢慢悠悠的,带着汹涌的攻击性,以及男性在?生理对女性特有的压迫感走?向她,用语言,凌迟明?寐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我最近每天都睡不好啊,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我妈死时候的样?儿”
“你知道那些人死的时候多惨吗?”
“那么多人坐车里,从八米的高架桥上砸下来,车都烂碎了,你说?人得是什么样??”
绳索紧缚着心脏脉络,玻璃碎片扎穿左右心室,耳畔嗡一下,明?寐双眼顿时通红,浑身颤抖
“面目全非啊,你知道有的人,那胳膊腿都甩飞了”
“我妈死的最惨,因为?她站着呢,你知道我看见她的时候……”
“你闭嘴!!”明?寐抓住他伸向自?己的手,用尽全力一个过肩摔,人高马大的人嘭地摔在?脏兮兮的石板路上
而吴广浩混了这么多年,也有些拳脚,顺势攻击明?寐腿部软弱,连带着把?她也摁在?地上
两个人突然爆发出在?灰尘之地无声的缠斗,耳垂被粗糙的地面划伤,明?寐暗中叫疼,疯狂挣扎,把?他的关节掰得发出令人牙战的声音
吴广浩的手指掐着她的脸蛋,毒蛇吐信般的话语在?耳边萦绕:“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有劲儿,跟我上床上打去呗?”
“陪睡几年也行,我就不要那么多钱了”
“为?了我学的跆拳道吧,呵呵呵,明?寐,这辈子你都别想?忘了我”
愤怒直奔头顶,像火苗蹿升,明?寐爆发出潜力,手脚同发力,把?吴广浩踹出一米,浩瀚的愠怒几乎烧干了她的理智,脑子一片懵,身体被情绪所支配
明?寐气得喘着声,踉跄站起来,捞起旁边住户放在?门外的垃圾就往他身上扔,塑料袋被砸烂,里面腐烂的东西散了他一身,“畜生!我欠你什么!!”
“我什么都不欠你们的,我们一家?都不欠!”她转身,抄起靠在?墙边的铁锹,一铁锹抡在?他腿上,然后高举,似乎要下狠手
吴广浩浑身是零碎垃圾,躺在?地上抱头,却?一直在?笑,笑得瘆人心肺
“打啊!”他射去眼神,盲目的笃定,用语言重伤对方:“你最好打死我!让那些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父女就是天生杀人来的!”
“可怜哟……多少家?都可怜哟……”然后继续笑,病态又?猖狂
高举的铁锹僵在?雾茫茫的空气里,双臂开?始颤抖,明?寐双眼含泪,晃动?的是无尽的悲愤
“啪嗒——”
铁锹被摔在?地面上,发出的硬砸声好似这冬里最深的那一句悲绝嘶吼
明?寐双手通红着垂下,仰头望去,像苍穹神明?投去万念俱灰中最后一丝求助
她睁着眼,鼻尖耸动?,硬吞下所有哽咽,任由两行热泪从眼角淌下,润泽耳垂擦伤的血伤
就在?这时,降生的冰凉融进她的热泪,一点接一点,一片连一片
下雪了
……
像是被扒了一层皮,明?寐走?回小区,进电梯的时候全身已经不剩任何力气,垂着眸子,根本没管同在?电梯里,穿着白衣的这些人,不知是干什么的
七楼的门敞开?,身边的人率先她一步冲出电梯,明?寐抬头,稍稍蹙眉
家?门是完全敞开?的,里外里透着一股诡异的忙碌,明?寐步履缓慢踉跄地迈进家?门,茫然地望着这些医生搬着器械前前后后进出景淮的卧室,傻了
这时,向光云从屋子里出来,眉宇间尽是慌张
两人接上视线
一股非常不好的,犹如失重的负面预感袭来,明?寐眼神几度呆滞,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向光云嗫喏半天,知道瞒不住了,红着眼角,半天才?吐出一句:“阿淮哥……阿淮哥他……”
“在?昏迷中”
下雪了
崇京迟迟到十二月末,才?降下今年的第一场雪,初雪如鹅毛般,带着浓郁厚重,复杂难理的情感,从天而坠
下雪了
但?那个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人,无法再于暴雪中向她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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