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十分复杂,如果要强行总结一下,那大约就是……刺激啊!
柳大人也并不清楚,离京的这段时间,皇帝还是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心变野了,胆变大了。
而白天的遭遇,让他甚至有一些极端而危险的念头:换个时间、再来一次!
好在天性是强大的,皇帝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并不强烈。但是这个时候,在“回京”和“继续浪”这两个选择之间,他的确是犹豫不决。
那青铜古棺当真可怕,但是皇帝也心知肚明,自己是很安全的,身边有两位第六大境保护,还有柳值和皇室老祖两位第七大境可以随时支援。
没心没肺的天子就这么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皇子们来请安,他才醒了过来,精神头不是很足。
但是也明显感觉到,身边负责保护自己的禁军,对自己的态度不同了,便成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爱戴。
皇帝恍然:昨日朕与他们并肩战斗,这些儿郎说起来都是朕的袍泽!
天子竟暗中有些沾沾自喜。
其他的皇子进来就苦劝父皇,立刻起驾回京,昨日那种事情万万不可再发生了。并且痛骂五皇子和包由,一口咬定就是因为他们妖言蛊惑,才让父皇昨日遇险。
却不知道这样苦劝,彻底激起了皇帝的逆反心理: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用得着你们来教训朕?!
只是孩子们显出了一片孝心,昨天的事情又的确闹得很大,皇帝不占理没法明着斥责这些皇子,搞得自己心情糟糕烦闷不已。
等到所有的皇子都劝过了,五皇子才进来。他的情绪也不高,犹犹豫豫道:“父皇,儿臣带您出去散散心吧,可能……是咱们父子最后一次痛痛快快的在京师外玩耍了。”
皇帝的心情就更不好了。他本来只是犹豫要不要回去,现在五皇子一句话让他面对现实:恐怕朕不回去也得回去啊。要是还不回去,朝中那些老臣会一个接一个来氓江都司跪请;自己要是还不回去,他们一准能搬出太后来。
当只剩下一个选择的时候,之前另一个选择就变成了“求之不得”,反而更加诱人!
“好吧。”皇帝答应了:“今日五儿准备了什么项目?”
五皇子微微一笑,道:“其实并非什么特别的项目,父皇出来这么长时间,什么项目都玩过了,儿臣想来想去却忽然发现,反倒是过往明君雄主的常规套路,父皇反而没有经历过。”
天子来了兴致:“哦,是什么?”
“微服私访。”
……
柳值大人昨夜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证皇帝的安全。飞车行宫周围的守卫严格了好几倍。但是皇帝悄悄换了便装,带上几位第五大境的高修,和五皇子一起出来的时候,却得到了禁军守卫中,一些关键人物的“放行”。
皇帝因此再次感受到了,此时的禁军对自己那是真的爱戴,宁愿将来被柳值大人流放,也不愿违背陛下的意愿。
柳值是什么人物?第七大境啊!大吴朝大名鼎鼎的“名臣”。可现在呢,朕的威望比他还高——这种暗爽,简直不要太美妙。
五皇子带着皇帝也没走远,就在附近的县城走了走看了看。
柳值大人的一缕神念一直关注着皇帝,他是真怕了,可不敢再出事。可是今日一大早,他就被孙长鸣给缠住了。皇帝出去的时候,柳值勃然大怒却被孙长鸣劝住:“是属下安排的,大人不妨静观其变,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微服私访”的各种套餐,孙大人上一世被各种“戏说”剧熏陶了无数遍,自然给皇帝安排的明明白白。
孙大人早就命人在附近的各个城中散布消息:皇帝昨日“御驾亲征”,率领两位第六大境杀入铜棺峡灭域,并且传旨迅速招来第七大境柳值大人,然后以万金之躯亲自操纵大型战争法器,阻止了一场可怕的“魔潮”,拯救了周围的郡县。
若没有英明神武的陛下,一旦魔潮爆发,铜棺峡中无数妖兽杀出,附近的郡县必定生灵涂炭、鸡犬不留!
甚至最近的几个县城,花钱请了十几位说书先生,连夜编成了话本,今天一早就在茶馆里说了起来。
时间很紧迫,但是以氓江都司对附近的掌控力,执行起来自然是不在话下。
附近的百姓这几年生活有起色,实际上是孙大人的功劳——可是普通百姓不知道啊,日子过得好了,那当然是皇帝“勤政爱民”。再加上这一次“御驾亲征”,对附近的百姓们那是有了救命之恩啊!
一时间这荒唐昏君在铜棺峡附近民望暴涨。
皇帝微服私访听到的,都是市井小民对天子由衷地称颂,并且毫不知情面前之人就是当今天子!
然后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微服私访套餐”的高潮部分来临:惩治贪官!
有个管着一条街税收的小吏,是县尉的远房亲戚,欺行霸市贪污税收,在市井间极为跋扈,“正好”撞在了皇帝的枪口上。
皇帝勃然大怒,比那些被欺压的小民还有代入感——你这贼厮,你贪墨的那些税款都是朕的钱!
偏生这小吏还很跳,竟敢对着皇帝口出不逊,于是皇帝急不可耐的亮出了身份,连带着小吏和县尉一起惩处了。周围百姓跪地山呼万岁!
这一套流程的爽感……都是皇帝以前从未体验过的船新版本!等到柳值和孙长鸣赶到,跪地高呼“救驾来迟”的时候,皇帝已经打定了主意,朕不走了!
朕刚才可是在茶楼偷听到几名秀才在讨论,说朕有“中兴之相”,神似太祖,有“天子战神”的潜质。他们好像是个什么“浅云诗社”的,想要再观察一番,然后就要写诗作词,歌颂朕的“勇武”!
所以现在朕无论如何也不能回京,回去了就被关到皇城里,哪还有机会向朕的子民们,证明朕的勇武?朕倒是不在乎这些许虚名,主要是不能让朕的子民失望!
天子乖乖跟着前来护驾的柳值大人返回了飞车行宫,坐定下来之后便郑重其事的说道:“柳爱卿你先回去,朕想过了暂时还不能回京。”
柳值一愣,不由得暗中瞥了某个下属一眼。
皇帝这一路上已经想好了一切说辞,当即抬手虚按想要进言的柳值:“柳爱卿听朕说完。朕现在回去对吕老大人的变法之政十分不利,那些守旧的臣子必定会来找朕哭诉。他们未必真有什么坏心思,而且也是朕的臣子,朕也不能完全不理会他们。
而且官司一旦打到了朕的面前,言官们必然要争相上书发言,牵扯精力耽误时间,对老大人掣肘极多,所以在老大人扫清朝堂沉疴之前,朕不能回去,回去就是拖老大人的后腿。”
柳值都惊呆了,陛下竟然能说出这么一大通很有道理的话来!不对,陛下顺畅的能说出一大通话来,就已经让他震惊了。
那么一瞬间,柳值甚至怀疑:我的陛下变了?
然后他不经意间看到皇帝说了这一番大道理之后,很心虚的瞟了一眼旁边的五皇子,就明白了:我的皇帝还是那个皇帝。
柳值没有回话,皇帝继续说道:“朕也知道,朝堂中那些老家伙们,一定会请出太后,朕自有应对,你跟吕老大人不必担心,专心变法新政便是。”
路上,五皇子已经跟皇帝出了主意:给太后写一封书信,详细叙述自己出巡这段时间,在民间声望的提升,在士林中清誉的上涨,请太后理解皇帝要为祖宗争口气的心情。
想来也能说服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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