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阿鸢回来了,我来看看她。”
陆鹭颦眉,一句“你消息真灵通”还未出口,听青棠迎出来道:“周夫人,请堂中坐。”
陆鸢已经收拾的齐齐整整,薄施粉黛遮住了脸上疲色,一身水华朱色裙裾,外头罩了一件杏色半臂,坐在堂中茶案旁,见周夫人进门,礼貌问好,邀她同坐。
周夫人如此关注她的行踪并不奇怪,大概就是怕她去周家闹事吧。
周夫人见陆鸢从容神色,很是欣慰地笑了笑,想亲近地去拉她的手,却见她忙着煮茶,不得空闲。
“阿鸢,这一趟,我是替元诺来的,我知道他该给你个交待。”周夫人轻声说。
陆鸢不接话,甚至没有抬眼看她,执壶为她倒茶,水声噜噜倒有似笑非笑的意味。
“阿鸢,这件事情我们也被迫无奈,元诺对你的心思,你最该明白,若有办法,他绝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陆鸢捏着茶盏,抬眼看了看周夫人,元诺今日之无奈,有大半是她这位母亲的功劳。
她来这趟就是想要告诉自己,周元诺已然认命了,若想他安好,就别再无谓挣扎,她到现在还在利用自己对元诺的情意。
陆鸢始终沉默,听周夫人接着说:“元诺他身体不好,作为母亲,自是希望有一个姑娘愿意长伴他左右,知冷知热,相夫教子,那小姑娘虽是郡主,但性子温顺,很适合元诺。”
她说的含蓄,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长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
陆鸢毕竟是商人,抛头露面且不说,三天两头东奔西跑,一去就是数月不归,总让夫君独守空房、翘首以盼,凭谁也不喜这样的儿媳。
“你这话什么意思!”青棠听得愤慨,一时口快:“你觉得我家姑娘性子不好,不适合周公子,早为何不说?”
陆鸢示意青棠不要多言,看向周夫人道:“伯母说是替元诺来的,这是元诺的意思么?”
若是周元诺的意思,她倒真得去一趟周家问问清楚。
周夫人面不改色,小啜一口茶,“不管是谁的意思,总归到了这一步,就好聚好散吧,以后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待你。”
绝不能让陆鸢此时去周家,元诺本就在苦苦支撑,一旦见到陆鸢,不知道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陆鸢笑了笑,转动着手上的玉镯,脱下来推还给周夫人,“若叫崔太妃和郡主知道,我和周家两位嫂嫂戴着一样的玉镯,还是伯母亲自给我的,怕是该多想了。”
“圣上赐婚,家中应该很忙吧?你知道的,我刚跑生意回来,乏的很。”陆鸢笑着下了逐客令。
周夫人道句:“你歇吧。”收起玉镯站起身来。
走到门口,听陆鸢说:“周夫人,多谢你帮阿鹭筹谋绣庄的生意。”
周夫人道句客气,迈步出门。
待把人送走,陆鹭跑进来说:“姐姐,你对她那么客套做什么,她以为还钱就好了么,米贵钱贱,如今的钱和几年前能一样么!没良心!”
陆鸢道:“在外人眼里,她为了帮你欠下了泼天的人情,陆家此时与她交恶,只会落一个不识好歹、忘恩负义的名声,你以后不要表露地那么明显。”
“姐姐,对不起,我没想到她存了这样的心思,早知道我不求她帮忙……”
陆鸢摇摇头,不求周夫人帮忙,这事就硬气了么?她凭什么去周家闹?她和元诺又没有书契婚约,他们之间除了那些信笺,什么都没有,本就不牢靠……
说好听是两心相悦,难听就是私相授受。
陆鸢安慰妹妹几句,回房歇下。
青棠怕打扰她,没在内寝伺候,忽然听到咣当咣当连声响,忙进去查看。
见地上已然散落了一地碎瓷片,璀璨莹润,如星如玉。
“姑娘,这不是您带回来的上品瓷器么?”
陆鸢懒懒嗯了声,说:“失手摔了,收拾收拾吧。”
第59章 乐在其中 ◇
◎诱他奉上真心,而后弃如敝屣◎
陆鸢生辰日·本想窝在家里休息, 奈何妹妹总觉得她一个人待在家中会相思成疾,硬是将她带到了胡天祠热闹。
这几日是西域诸胡泼寒胡戏的日子,原来场面很是盛大, 诸胡云集, 旌旗飞扬,擂鼓动天,诸胡或窄袖胡服戴着狮面面具,或赤·裸上身,泼水嬉戏, 打马追逐, 成群结队,鼓军乐,唱军曲,气势恢宏非言语能述之。但朝廷深觉此俗有伤风化,屡屡颁令禁断, 至今遂演变为在胡天祠踏歌起舞、饮酒作乐、通宵达旦。
胡天祠四角和中央圣坛上都燃着熊熊圣火, 火光冲天,祠中一片辉煌。
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火光辉映的缘故,陆鸢颊色如绯,面若桃花。
葡萄架已只剩了枯藤, 坐在其下,仰头能望见满天繁星,像十岁那年的烟花。
那时的周元诺是什么样子来着?温润乖巧, 目光澄净, 能映出满天星河?
她从未见过那般明畅秀气的儿郎, 让人想去亲近, 想去呵护。
忽地,暗影浮动,她身旁坐下一个人。
扭头望去,那人穿着翻领青袍,戴着一个造型十分狰狞的兽面面具,完全看不出形貌。
今日祠中多的是人这样装扮,陆鸢并不稀奇,也不问他是谁,自顾喝酒。
那人开口:“你就是个纸老虎。”
这声音陆鸢听了三年,纵使喝了酒,也一下就认了出来。
“安国公,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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