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国家分的两亩地。
他先后跟着大哥,二哥,三哥,最后,跟着五哥。
五哥也结婚了,嫂子和侄子侄女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从没打过他,但也没把他当成个人。
大小太脏了。
农村卫生条件本来就不好,大小只有夏天才去村外河里洗澡,每次洗,活像件掉色的廉价衣服,染黑一大片河水,让村民避之不及。
冬天冷没法洗,脸上脖子里的泥灰,一层层一道道,比猪圈里的猪干净不到哪里去。
衣服更不用说了,哥哥的,嫂子的,侄子的,从上身就没洗过,硬邦邦的,脱下来能原地立起来。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脏,天热睡家门口的柴火垛,天冷睡灶房里的柴火垛。
可就这么个人,生命比地里的野草还强,没病没灾,健健康康活到了六十八岁。
因为陈萍,案发现场保护的非常好。
刚下过雨没多久,土壤松软,脚印清晰可见。
重案组很快来到,排查掉最先发现尸体的几人脚印,只有大小的。
也就说,从脚印看,他大概率自己掉进去的。
之后来的法医也验证了这点。
没有尸斑,身体僵硬度大概百分之九十,算上井水浸泡,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身上伤口大部分来自外部撞击,受力点是主动,死者坠井时应该意识清醒。
排除被人打晕之后再扔进井里的可能。
只是,当检查到眼睛的时候,法医轻声咦了声。
科技发展到现在,尸检属于破案重要的一环,经常能为侦破案件提供重要的线索和证据。
陈萍不知道为啥有种直觉,没那么简单,以为发现了什么。
法医不认识她,以为重案组的呢,低声道:“你来看死者的眼睛。”
大小躺在地上,短短时间,尸体已经开始腐烂,田地里快赶上蜜蜂大的苍蝇闻到熟悉的味道,在他脸上飞来飞去。
他原本像猪一样的小眼睛,被水泡大,有一抹凝固的喜悦!
仿佛看到什么朝思暮想的东西,那抹高兴,随一动不动的眼珠定格。
人遭遇死亡,正常反应应该是惊恐害怕绝望,按照死亡环境推测,意识清醒掉到水井,应该挣扎大喊求救。
怎么会高兴呢?
法医想了好一会:“吸/毒的人处于幻想出来的幸福世界遭遇意外,偶尔发生这种情况,不过也极少见,我只听导师讲过,毕竟死亡痛苦会压到一切。”
大小自然不可能吸/毒,他没这个条件。
尸检只能给出线索,具体确定他杀还是自杀,需要来自各方面的证据。
因为这点。
专案组开始实地调查。
陈萍作为最先赶到案发现场的警察,跟着一起去大小家。
如今村庄都富裕了,家家青砖瓦房。
大小的家,就在门口堆着的当季新鲜玉米杆里,圆圆的,像个狗窝,唯一的床上用品,是件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被褥。
他在这种地方睡了几十年。
大小之死惊动了小村庄,几乎倾巢而出看热闹。
有邻居小心翼翼解释:“警察同志,你们可别误会呀,是大小不去屋里。真的,她嫂子很多次让他去屋里睡,他死活不去。”
陈萍没忍住,冷冷道:“是吗?”
智障人士遭遇虐待不罕见,大小坚持住在这里,但那估计给狗,狗都嫌脏的被褥怎么解释?
大小的哥嫂没在家,前段时间去城里儿子家了。
大门开着,屋门也开着,房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大小生活的痕迹。
重案组警察经验丰富,立刻注意到这个细节:“死者以前出门的时候也不锁门吗?”
这位邻居恍然大悟惊呼:“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大小吧,虽然是个傻子,但很顾家,这次怎么就忘记锁门呢?”
这时,女人哭喊声从门外传来。
“我的个兄弟呀,你怎么就死了呢,我和你哥不过就去了趟城里看你大侄子,你咋就走了呢,我对不起你呀,老天呀,我没法活了。”
哭声响亮,但没感情。
正主来了,死者大小的哥哥和嫂子赶回来了。
夫妻俩有重大嫌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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