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瀮:“……”
等他追到窗台边,只见一楼的自行车棚都被砸塌了,蒋遇已经挣扎着站起来,往更深的老巷子里冲去。
叶飞听到巨响也是一愣:“什么情况,单队?”
单瀮弹了弹无线耳机:“目标身高一米八左右,穿浅蓝色卫衣黑色牛仔裤,正在往鱼米巷东面跑去,帮我看一下巷口。”
下楼再绕路,一定来不及了。
单瀮二话不说,也跟着从窗口跳了小区,在二楼空调外机处借力,整个人落在自行车棚上一滚,优雅落地。不过,蒋遇在车棚上砸了一个坑,左右两处的棚板翻了起来,单瀮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脸颊。
当然,他也来不及处理伤口,追着蒋遇飞奔而去。
那是一条老旧而拥挤的箱子,垃圾桶,集装箱,以及晾衣杆横七竖八地挡在路上,地砖凹凸不平,小路九转回肠,和障碍跑是的,但这个蒋遇显然是熟手,像只跑进了地洞里的老鼠。
单瀮好不容易追到了,却见蒋遇已经爬上了两个大箱子,跳到了一个二楼窗口的晾衣杆上,眼看着双手一撑就能翻进去。
单瀮想都没想,一个冲刺起跳抱住对方下肢,把蒋遇连人带杆地给拽了下来,“哗啦”一声,两人在地上扭打一圈,很快蒋遇就落了下风,被单瀮单膝按在地上,双手反剪于身后。
单瀮迅速把对方双手给铐上了,才觉知方才被雨棚钢架划破的脸火辣辣地疼了起来,血混着汗水留到嘴角,一股腥涩的咸味。单瀮没想到自己抓个小毛贼竟然还挂了彩,心里那火苗“蹭蹭蹭”地往上蹿,咬牙切齿地骂道:“见到我就跑,楼你都敢跳,你他娘的是杀|人了还是贩|毒了,啊?!”
但蒋遇似乎也是老油条了,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随便单瀮折腾自己,问什么都不说。
蒋遇被押到警察局,依然不开口。男人很年轻,长手长脚,皮肤是太阳晒出来的小麦色,他颧骨撞青了,脸上有一道刀疤,仔细看还是挺帅一小伙。他双手被铐着,伸直了摆在桌面上,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但桌下一双大长腿打得老开,极没坐相,打死不肯合作。
直到单瀮把那根金色貔貅链子递到他面前,男人的眼神才起了变化,他一把拽过链子,几乎是恶狠狠地瞪向单瀮:“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单瀮闻言,一颗心终于落地。
没头苍蝇似的这么多天,案子终于有了眉目,脸颊上一跳一跳的伤口好像都不疼了。单瀮眼神灼灼地看向蒋遇:“我想先听你说说,你和这根链子的事。”
蒋遇似乎也开始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因为偷窃的事找自己。他舔了舔嘴唇,终于开口:“我——以前交过一个女朋友,叫采萍儿。她一身名牌都是假的,只有我给她买的这个链子是真的。在辉豪买的,999足金呢。”
“然后呢?”
蒋遇放下貔貅,嗤笑一声:“她不要我了。”
“她大名就叫采萍儿?”
“我不知道。她说她叫采萍儿。”
“你不是有她微信好友吗?你不给你女朋友发红包吗?”单瀮追问,“转账会提示把钱打给‘**某’吧?总有最后一个字?”
“就是‘**萍’啊!”蒋遇不耐,“人家不想让你知道自己本名叫什么,你就不能尊重一点人家吗?她说她叫萍萍,那就叫萍萍呗!”
蒋遇说的,和郑冰洁大同小异:没人知道她大名叫什么,生活里认识她的人,都叫她萍萍。
不过,警方从蒋遇的手机里找到了采萍儿面目清晰的照片,再根据他提供的出生日期,警方终于在官方系统里,找到了采萍儿的信息。女人身份证上的名字叫王萍萍,官方记载的出生年月比她实际年龄小了一岁,警方联系上户籍所在地,得知王萍萍的确并非亲身,是外头捡来的女儿,因此,生日也是家里人拟定的——王家夫妇一直生不出孩子,但遇到道士说,他们要先收养一个,才会有自己的孩子,而在捡来萍萍之后,两人还真的顺利生出了一个儿子——王萍萍与收养家庭关系不好,十八岁就离开了家。
多方证据对上,无名白骨终于有了名字。
同时,案件性质也发生了改变,租客嫖|妓后杀人的假设被彻底推翻,现在,案情变成了一个性工作者,拿着□□与虚拟网号来到宁港见人,最后被害,埋进地下室。
显然,这是一起有计划的谋杀,凶手还拿走了对方的手机,给房东发了虚假的退房短信。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单瀮问道。
“三年前,九月,”蒋遇拿拇指摩挲着金项链上的小貔貅,“她说她要来宁港,然后就网上有的没的聊了几天,本来应该回来的时候,就联系不上了。”
“没联系上,”单瀮冷笑一声,“一个大活人联系不上,那叫失踪。你这人也挺有意思,要结婚的老婆失踪了,你都不报警?”
蒋遇吊儿郎当地一挑眉,斜着眼睛看单瀮,好像他问了什么特别搞笑的问题。半晌,他低下头,“呸”了一声,说自己干了不少事,都是警方还不知道的,要是跑回宁港报警,这不他妈的自投罗网嘛。
单瀮:“……”
“难道你就不担心你女朋友出事了?”
男人反问:“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
单瀮:“……你告诉我。”
“相信婊|子有情有义,我也是贱的。”
“她以前就在宁港工作,有几个……很有钱的客户吧。然后吧,她和我在一起了,说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后来她又说有点事,要回宁港一趟,一去就杳无音讯了。她不晓得有多少个小号,玩失踪最有一套。”
“当时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她了,她带着我的钱走了,我就以为她……”蒋遇说到一半,嗓音突然有些沙哑,他喉结上下滚了滚,似乎很努力才让吐字不打颤,“就骗钱跑了,找下一个傻逼接盘去了呗。”
“我打了几次她的电话,都没有打通,我来宁港找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找起。”男人拿双手搓了搓脸,再次抬起头时,自嘲一笑,“你看,我就连她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讯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死了,”单瀮轻声说道,“她死于三年前的九月。链子是在尸体上发现的。”
“你当时应该报警的。”
方才从三楼跳下去砸碎自行车棚也一声不吭的男人,沉默地红了眼眶。
单瀮又问:“你知不知道,她来宁港是做什么?她在海棠市的同事说,她是要去‘结婚’;宁港市的房东说,她是来宁港‘找人’,你知不知道她来找什么人?”
蒋遇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她当时说要结婚的人是我,但她又说,在宁港市,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等了结了就回来和我结婚。”
“我不知道她去见了谁,”蒋遇有些茫然,“也不知道她以前那些‘有钱的客户’是谁。”
“你说你们要结婚了,但你就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你没问过吗?”单瀮显然不太信服,“而且,你今年才24岁,你比采萍儿小了整整六岁。你们认识多久了,就说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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