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绝不可能违逆她的心意。
她可以操纵微生物远离伤患的伤口,也可以调节各项人体指标,比如让心脏的跳动维持在一个刚刚可以支持供氧却又放慢血流速度、最大可能减少血液流失的频率上,阻止有害物质的流动和扩散等。甚至当她想要绕开一些重要器官和纤细茂密的血管时,那些器官则会按照她的心意小心翼翼地避开甚至辅助她的手术。
伊芙·卡洛琳不仅有着千年一现的医学才华,更重要的是,她本身,就是一台全方位、无死角的超级医疗器械。
这一点,恐怕就连创造了伊芙,又或者说是创造了11号实验体的秘密生物实验室的研究员们都没有想到过。
一般来说,就算是再怎么缺乏医学常识的人,在看到伊芙如此简陋的手术条件都会产生怀疑——可是约尔现在,实在是太过于迫切地想要抓起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以致于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点。
就像现在伊芙,因为过于急切地想要救人,也忽略了刚刚约尔自我介绍时的某些重要信息。
还有就是,眼前的这位伊芙小姐身上,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让约尔不由自主地就全心信任着她。
在少女说完那句“当然”之后,约尔毫不犹豫地就将手术刀放在了她的掌心。
金发少女如晴空一般湛蓝的眼瞳中闪过温暖自信的笑意。
“手术开始。”
这是一句通知,也是一个信号。
信号的接收对象,自然是躲在墙体之后,已经镇定下来的黄昏。
——伊芙的那句“当然”,意味着她观察过救治对象后,诊断为可以救回。只要等她手术结束,那位就可以彻底恢复,只需要在医院住院恢复就可以了。
而他的工作……
自己在来的路上设置的一些机关被触发,意味着又有人进入了这栋大楼。
无论来的是激进派的杀手,还是东国政府的增援,【白夜】的身份不可以被暴露——约尔小姐相信伊芙是宠物医生,那些人可不会。
黄昏的眼神锐利起来。
他无声地站起,朝着来时的方向走起,手指用快得几乎看不到残影的速度更换了弹匣,脚步轻得如同一片羽毛在地面上轻轻拂过,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瞬间吞没。
现在,他的任务就是,在伊芙的手术完成之前,不惜任何代价阻止他人进入这间地下室。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而伤患的生命力,在少女飞舞翻动的十指之间,时光倒流一般回春,宛若枝叶上新发的嫩芽。
那是肉眼无法观察到的微观世界。
细菌远离创口,破碎的毛细血管和神经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被连接重塑,造血功能恢复加快,心脏收缩跳动,血液缓缓恢复了流淌的速度,将氧气运输至大脑以及各个重要器官,各项生命指标缓缓恢复正常。
并不是涉及到大脑的手术,所以伊芙的麻醉效果实际上大多作用在了伤患脖颈以下的躯体上。临近手术尾声,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的中年男人一点点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朦胧中,他对上了一双湛蓝明亮的眼瞳。
宛若掌控生死的审判者,居高临下地俯视向他。
中年男人张了张嘴,刚想要说话却觉得一阵隐隐的疼痛穿过肺部,只发出了一个微弱的气音:“……白——咳咳……!”
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中年男人自然不是笨蛋。
谁想要置他于死地,谁希望他活下去所以必然会保护他,谁又能在那样濒死的状态下将他救回来——这些都是他的政治筹码,他的心里都一清二楚。
这位年轻医生使用的手术刀并非是东国常用的式样,还有对方早早准备好,与他血型一致的输血袋,以及那样严重的伤口都可以修复,宛如神迹一般的医术——这一切都不得不让他联想到传说中西国那位身份成谜的顶尖密医,【白夜】。
可惜视线有些模糊,男人并没能看清对方的模样。
那双湛蓝色眼瞳的主人微微一笑,被医用消毒水擦拭干净的银亮手术刀在指尖灵巧地一转,恰巧竖立在唇边,宛如一个噤声的示意动作。
男人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身为政客,男人当然清楚,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午餐。因为背景不俗,他很少愿意接受他人的帮助,因为那也许就会成为有一天他不得不偿还的人情。
可是这一次,性命攸关。
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可能忘记是谁赞助了自己一条命。
“给予您新生的,不是我,也不是任何政治团体——而是您坚决想要为两国争取和平的立场,尊敬的l先生。”
“只要您还支持和平,我将作为您的专属医生,在您需要我的每时每刻,义不容辞。”
将手术在唇边轻轻拂过,少女俏皮地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微微有些刺目的白色灯光从她的身后勾勒出她的纤细的身形,飞扬的金发随着她利落转身的动作落下。
逆光之中,阴影几乎遮掩了她脸上全部的线条。亨利·兰尼斯重重出了一口气,随即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缓缓陷入了沉睡。
而另一边,伊芙迅速地收拾好与自己有关的一切,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的脸上恢复了之前天真烂漫、单纯到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走向了门外担忧不已的约尔——在动手术之前,伊芙用微生物污染为借口,将身上沾染了血污灰尘的女杀手赶出了门外。
事实上,不需要她走过去,焦心不已的约尔已经冲了上来。
“兰……那位先生,他怎、怎么样了?!”
好在约尔还记得,那位兰尼斯先生的身份不可以轻易暴露。
其实约尔心里也明白:倘若让上面的人知道,自己身为东国的杀手兼保镖,竟然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而且还是宠物医生在东国首屈一指的家族继承人身上动刀子,那她轻则以渎职论处,重则可以说是叛国。
但是当时兰尼斯先生的情况,她真的已经别无选择。
约尔自己就是杀手,对于人类濒死的征兆,恐怕没有几个人比她更清楚。
在那一刻,她面临的选择是,究竟是为了自保放任保护对象去死,然后东西两国得来不易的和平局面分崩瓦解;还是孤注一掷,就算背负叛国罪,也尝试着救下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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