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娆和辛商会待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到时候我会来接他们。”谷槐说,“该留下的药草我都交给白泽了。”
连久:“嗯。”
司阑说自己和谷槐单独待在一起要叫他,现在这一墙之隔,好像没有叫的必要。
谷槐见园长似乎有些走神,抿抿唇道:“我是来跟您道别的,也是来跟您说抱歉的。”
连久轻轻皱眉:“道歉?”
谷槐笑了笑,将自己的小草帽摘下来,捧在手心里:“这次白罴的事情,是我的问题,是我故意的。”
连久倏忽抬眼。
“这件事等她身体好了以后我会告诉她们。”谷槐说,“到时候我认打认罚。”
“你…为什么?”
“因为,我在您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谷槐看着她,“我想再多看看。”
“谁?”
“去门口聊吧。”谷槐转身,“就当做是送我出去。”
见连久迟疑,谷槐扭头看向司阑房间的方向,笑道:“他听着的,放心吧,只到校门口。”
连久这才跟她一起出去。
谷槐边走边问:“园长听说过药兽和神农的故事吗?”
“神农尝百草。”连久点头。
这些事在神话书里看过,但她没有那么八卦,所以也没有去过问别人的过去。
“我当初跟神农,就跟现在的您和白泽一样。”谷槐轻声说,“我并不是一开始就追随他的,只不过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类,那时候妖神们还不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基本都是各过各的,化形的也没那么多,我一只兽没有任何归属之地,只能成天在山野之间转来转去,就是那时候,我遇到了他。”
“他没有用任何异样的眼光看我,带着我走了很多地方,给了我一个归属之地,说来也是好笑,我一只妖兽,也能被人称作是家人。”
“他给了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照顾和温情,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以天地和彼此作伴,太阳高照他给我遮阳,倾盆大雨他给我挡雨,每天都是如此,我们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每次他吃到毒草我就给他解毒,他碰到甜果会第一个递到我面前,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谷槐将自己的草帽抬起来转了一圈,扬起笑道,“这就是他当初送我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连久还在疑惑,这么多年了,一顶草帽居然能保存到现在?
而且还是在妖神们都沉睡了这么久以后。
但下一瞬,那顶草帽就消失了,谷槐的手里空空如也,她说:“但是他死了。”
连久一怔。
谷槐眼睫颤了颤:“那顶帽子也在我沉睡后的不知道哪一年,风化成土,不管障眼法瞒得过多少人,始终都是假的。”
她说:“我每晚都会梦到他,梦到他死在我面前,在血腥的战场上。”
连久心底微跳。
“他是帝王,心怀天下苍生,独独却没有他自己,他让我救其他人,等我再回头时,他已经死了。”
“所以我讨厌人类的战争,讨厌他们的无知和贪婪。”谷槐垂眼道,“讨厌战场上那么多的撕心裂肺和死亡。”
“他让我救了很多人,唯独没让我救下他。”
连久有些回过味来:“你说我像你认识的人…”
“那天来山里初次见您,您跟他说了一样的话,我被那些噩梦纠缠了许久,一时之间走火入魔了。”谷槐看了眼司阑房间的方向,隐隐感受到了他的压力,她自嘲地笑了笑,“当初他也会以血养人,所以我想通过您再看看他的影子。”
连久问:“他的血,也很特殊吗?”
“没什么特殊的。”谷槐说,“不过是吃的药草多了,加上我一直给他治疗身体而已,就跟您一样,您在山里待久了,有那么多妖神护着,自然会沾染到灵气,不然也不会听懂动物的话。”
连久疑惑:“可龙局一开始就说我身上就有灵气。”
谷槐笑了好几声:“他那是为了哄您留在山里的,一个说一个信。”
“……”
谷槐转身,认真地看着她道:“因为这件事,所以我该跟您说声抱歉,我也任打任罚。”
连久明显察觉到她的状态跟刚来时有些不同,像是坦然了很多。
只是好像脸色不太好,她是药兽,不应该身体不好才对,沉默好一会儿后,连久想起司阑和她单独说话那段时间,或许司阑做了什么。
但连久没再多说,只是道:“那你现在分清了吗?”
“嗯。”谷槐弯了下眼睛,“就在之前您说您赞同司阑自私的时候,神农不会说这样的话,他会觉得天下苍生都该无私奉献,每个人都该成为圣人菩萨,不然怎么会让我先去救别人呢。”
这种境界连久自觉是达不到的:“我就是个简单的普通人而已。”
“我现在知道了。”谷槐拿出了很多药草,“这些是我给您准备的,说到做到,我欠您一滴血,会百倍千倍补回来,日后您身体有什么不适也可尽管告诉我,不管我在哪里,都会来将您医治好。”
连久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一滴血的事情引出这么多事来。
那司阑那么生气是因为知道谷槐和神农的事,也是担心自己以后跟神农一样,以血养人了。
连久将那些药草收下,道:“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什么?”
“这次我愿意用一滴血,那是因为对我来说这滴血不重要。”连久看着她的眼睛,“若是需要用五碗十碗却是不行的,我没那么无私,也只是个凡人,贪生怕死。”
谷槐被她茶色的瞳孔看着,后脊梁骨一点点的颤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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