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主心头一凛。
为了让天秤两边的差距显得不是那么大,他只能够重新将自己的四枚筹码——包括刚刚才从姜绮那里赢来的那一份,一起压到了天秤上,看起来才隐隐持平。
“这一次选黑吧。”姜绮漫不经心的道。
不夜城主应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居然一直都在微微的颤抖。
和姜绮只是从自己拥有的——那么多那么多当中,拿出根本连入眼都入不得的一小份不同,不夜城主的每一次压注,都是要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全部压上去。
以往这样穷极一切不惜代价,甚至是半分的后路都不给自己留的人,都是不夜城主的对手。他只需要游刃有余的注视着对手的行为,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的逐渐崩溃,直到最后以一种混杂着绝望的哭嚎与哀恸,不得不将自己的所有都向着他全部奉上。
不夜城主爱死了他们露出的那样崩溃的表情。那简直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的一切还要更让他来的上瘾。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夜城主才会分明拥有着【白银】级别的实力,拥有着去往更高层的资格,却偏偏要一直都停留在这区区的39层当中——他为的就是这美妙的瞬间。
他的奴仆在不断的增多,他从别人哪里赢来的气运也好,权势力量也好,甚至是时间也好,也都在不断的积累,已经堆积的有如山岳。
每每当看到这些的时候,不夜城主都会露出餍足的笑。
只是今天……
在那个月青色发、恍若水晶一样的少女面前,一切都似乎失控了,并且开始朝着另外的某个从未料及过的方向疾奔起来。
“继续。”
“继续。”
“继续。”
运气今天似乎格外的眷顾不夜城主,尽管每一次都险之又险,但是他总能够选中正确的颜色。
然而无论他赢了多少次,桌子对面的少女都始终保持着那么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她的筹码是如此的富足,富足到拿出来的那点相对于她整体所拥有的来不值一提,却是不夜城主的全部。
“继续。”
在又一次转盘的结果出来之后,姜绮抬起眼,望着一桌之隔的不夜城主,嫣红的唇瓣开合,吐出了几乎已经要成为了不夜城主的噩梦的两个字。
不夜城主的口中发出了近乎崩溃的般的、毫无意义的嘶吼。
“您想要做什么呢?您何必如此磋磨我呢?!”他像是一只困兽那样低声的咆哮着,“这样一次次的戏耍我,当真便如此有趣?!”
对于不夜城主来说,他每一次都不得不将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全部压上去,才堪堪能够维持赌局的平衡。
然而他赢的次数越多、拥有的越多,便越是会觉得惶恐不安。那是夹杂在暴富与暴雷之间、有如走钢丝一般上上下下不停的心绪,哪怕是不夜城主这般见多识广、自认城府不凡之辈,也会因为这如同没有尽头一般的不断重复而心律不齐、无法承受。
他被迫一次又一次的做出选择,抓着一根蜘蛛丝,不知道另一边连接的究竟是地狱还是天堂。
这根本不是人所能够承受的、反复的对心灵的折磨与拷问。
“我愿意放弃。”不夜城主喃喃的说,“不需要赌局的结果了,我愿意无条件的将通往上一层的通道为您让出来,只求您放过我——”
“嗯?”然而少女却只是抬了抬眼,那一双冰色的眼眸当中第一次流露出笑意来,“你在说什么呀?”
“——按照暴风监狱的规矩,我可是必须赢了你,才能够踏入你身后的那一条通道呢。”
“来。”姜绮说,“继续吧,这一次我想选红色,真是个漂亮的颜色,对不对?”
不夜城主悲鸣着,哀嚎着,却终归只能够颤抖着抬起手来,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全部压在天秤的托盘上。
“转……”他对荷官说,眼睛瞪的非常非常大,血丝爬满了眼白,“转啊!”
命运的轮//盘再一次的转动了起来。
起先转的飞快,看不清楚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动能逐渐的削弱,转盘的转动速度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停止。
指针落在了红色的格子上。
整间赌场迸发出“哗啦啦”的欢快的乐曲声,庆贺着赌局的结束与胜者的决出。所有的筹码——无论是从姜绮这里输出去的也好,还是原本就属于不夜城主的也好,全部都朝着姜绮飞了过来,乖巧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姜绮从里面拿出那一刻银色的筹码,丢了出去。原本被无形的屏障所挡住的通道这一次毫无阻拦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等待着最后的胜者踏入。
姜绮先是给队友们发消息,告诉她们自己弄到了通道的进入权,大家快来汇聚;在等待的间隙,她的目光落在那萎靡的一团缩着,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一样的不夜城主,旋即朝着对方走去。
“你看啊。”少女来到不夜城主的面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她的声音里带有不明显的笑意,可在不夜城主听来,却只觉的万分可怖:“虽然你赢了我那么多次,但是我只要赢上这么一次——你就会万劫不复。”
“你不应该提出用这些作为的筹码的。如果只是用金钱,说不定反而是更好的主意。”
姜绮的储物手镯当中的确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宝,可是那些毕竟只是一位魔王所积攒下来的一部分,以及另一位魔王短时间内的搜刮。虽然乍一看十分糊人,但真正的计算一下,显然还是坐落于暴风监狱成千上万年的不夜城的底蕴要来的更为深厚一些。
可是不夜城主太贪婪了,他想要更多。
那么……
无法追溯到尽头的过往,漫长到足以称之为永恒的未来,凌驾于此世诸多王权之上的共主。在她的面前,就算是命运也必须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不夜城主在最错误的领域,选择了最错误的挑战对象。在他坐上赌桌的那一刻,最后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姜绮伸出手,扯掉了不夜城主的外袍与兜帽——包裹在衣服下的,居然只是一个少年人。白色的发,纤长的身形,面容同之前接待过姜绮她们的十三号、以及在路上遇到过的二十八号,简直一模一样。
在他脖颈的一侧纹着一行非常不明显的、小小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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