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垂眸看着她,一时间嗓音有些冷:“做什么?”
褚朝朝正褪鞋袜的手一怔,侧首去看他,她吓得咽了咽口水,这人严肃起来怎这般吓人,她吞吞吐吐说着:“睡,睡觉啊。”
他,他不是要跟她睡觉的吗?
谢璟喉结微动,嗓音温和道:“朝朝,你的床褥在那里。”
褚朝朝闻言,目光看向不远处,果真有张小小的床榻,适才她也看到了,以为是给宠物准备的床褥呢。
她家里就养了两只兔子和一条大黄狗,她的屋子里就也有一张小床榻,是给那条大黄狗准备的。
原来,这里的这张小床榻是给她准备的。
褚朝朝鞋袜都未再穿回去,直接踢啦着站起身,脑袋垂着恨不得当只缩头乌龟,又羞又怕的。谢璟温和的语气她可是没感觉到分毫,心里只有自己会错意的羞恼。
她有些能体会她小时候祖父与她说的‘伴君如伴虎’是何意了,璟王殿下是皇子,伴着他跟伴只老虎也没什么区别。
她乖乖的应了声,转身就要走去她的小床榻处,却又止了步子,对谢璟有礼道:“殿下歇着吧,我给您剪了烛火。”她说着,就要去灭那豆光,谢璟制止她:“去歇着,本王来灭。”
褚朝朝又乖乖的点了点头。
待她上了榻,谢璟将烛火熄灭。
过了有一刻钟,褚朝朝突然想起申嬷嬷送她来这里时与她说过的话,让她一夜不能睡,就守在璟王殿下床榻边上侍奉着。
她又在黑灯瞎火中起身,轻手轻脚的如只偷吃灯油的小老鼠,搬了张矮凳在谢璟床前坐下,守着他。
不能睡觉,也不能怪他。
她根本就不是来给他冲喜的,她是来克他的,左右不过都是她欠他的,趁他还活着能多还一些就还一些吧。
省得遭了罪孽。
窗外夜色愈发深了,透过窗牖她能看到昏黄烛火下院中枝叶来回摇摆的姿态,好似,外面淅淅沥沥的还飘起了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不知阿娘明日晨起后会不会将她养的那几盆兰花抱出来淋淋雨,她这般思绪游荡的想着,终究是夜间,逐渐有些泛凉,她没忍住打了个小喷嚏。
虽是她用手捂住了嘴,喷嚏发出的声音在这间寂静的屋子里还是显得犹如惊雷,她怕她会吵醒他。
璟王殿下睡觉不似爹爹呼噜打的震天响,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只有沉沉的呼吸声,想必他睡觉也是极轻的。
果真,面前的月白床帐被冷白指节撩开,露出谢璟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庞,他眉头微蹙看着她,嗓音极低:“不去歇着,在本王床前做什么?”
褚朝朝不敢看他,他这个样子还挺凶的:“我,我在这里陪着殿下,嬷嬷说了,我不能睡的,要一直守着。”
谢璟无奈闭了闭眼:“你是要给本王守灵吗?”
褚朝朝:……
“回去睡你的觉。”
褚朝朝不敢再多言,她也想回去睡觉,那张小床榻虽是小了些,却是极为舒服的,比她在她的屋内给大黄狗准备的那张小床榻要舒服多了。
她施礼后,又轻手轻脚的回了那张给她准备的小床榻上,乖乖的躺上去,没一会就睡下了,她入睡极快。
而适才谢璟因着用了药才刚刚有了些困意被她一个小喷嚏给惊醒,现在却是有些无法入眠了,身上的毒又开始让他发痛,额头上已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一如既往的忍耐着,也感受着这种噬心削骨的痛。
心中却是想着,适才与她说话的语气好似又重了些。
翌日一早,褚朝朝醒来的时候外面已天光大亮,她是在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中被吵醒的,待她起身坐在那里隔着一道屏风发怔了一会后,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穿好衣服下榻来,绕过屏风就看到一位胡子斑白的老伯在谢璟床前给他搭着脉,那神色凝重的如遭了雷劈,她看得出来,谢璟的病又重了。
空明大师也太神了。
她不过才嫁进来一日,就将他克的加重了病情,一时间,褚朝朝心里很不是滋味,阿娘和祖母自她记事起就信佛,她耳濡目染,见不得此时这样的场面。
她太愧疚了。
打算着先回木荷院去。
离得他远一些,或许他就会好些。
才刚刚抬步,她就听到有液体落地的声响,回身去看,果真,谢璟吐血了,梨檀木地板上一片鲜红,床榻前的太医以及侍奉的侍女都跪了一地。
她,她下意识也跪了下来。
这房间里,只她一个人杵着好似也不合适。
这时,阿春端来了汤药走进来,打破了适才屋内的阴沉与静寂,白胡子大夫开口说了话:“殿下的病越发重了,不可再分神劳累。”
他话落,谢璟倚在软枕上,抬手让跪在那里的太医退了出去,待太医离开,白胡子大夫的话却是又变了:“殿□□内的毒极猛,恐怕还要再遭些罪。”
褚朝朝跪在侍女一旁听着,不是病吗?怎又变成毒了?
听得大夫又说:“殿下用药吧。”
说完,褚朝朝看到大夫起身时叹了声气,似是谢璟已无药可医的模样,提着药箱离开了这间屋子。
褚朝朝起身,走到谢璟跟前,看向阿春说道:“我来服侍殿下用药吧。”她说的认真且悲伤,一点都不是装的。
阿春将药碗递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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