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因为一直没有被察觉的缘故,几个本老头胆肥了,今天来了俩。
全是罗圈腿,白内障,装着哑巴来治病了。
林白青今天不坐诊,也没病人,先给顾怀尚和顾卫国,顾怀礼,乃至楚春亭,各打了个电话,约他们下午来一趟灵丹堂,等到穆成扬给俩老头扎上针,示意他出来,抱着本书进了他的办公室,先问:“你最近是不是没翻过书?”
“病人多,我也忙,没时间看书,怎么了?”穆成扬说。
他的柜子里有几本线装的大部头,名字叫《灵丹堂品方全录》,那是顾明用手写成的方子,原本在林白青手里,但每个徒弟都有一份手抄本。
因为上面详细写明了各种症状,以及该开的药,算是一本傻瓜级的教科书了。
前几年穆成扬刚开始做大夫,经常要翻,但这几年有经验了,也就不常翻了。
林白青示意师哥把钥匙给自己,从柜子里抽出书来,翻到一页,问:“发现什么了吗?”
穆成扬仔细一看,见书里有一页被人撕掉了,一头雾水,说:“我没撕过书呀,这柜子也一直锁着,谁他妈开了我的柜子,撕我的书了?”
林白青自己手里也有一本,对照着翻到同一页,指着说:“你看被撕掉的是什么,是不是复方茵陈汤,而这个方子,是治疗新生儿黄疸的?”
穆成扬一看,林白青的上面是复方茵陈汤,他的则被撕掉了。
“有人他妈偷咱的方子,谁啊,这么缺德,真想要抄一份不就完了,为啥要撕书呢,这也他妈太缺德了吧?”穆成扬说。
林白青再说:“这个方子可是师父试了五六十年才试出来的,针对新生儿最好用的方子,你说谁要拿它做成冲剂类的中成药,是不是会卖的很好?”
穆成扬一想还真是,但他依旧想不通:“要有快冲类药剂,咱们少开点方子还能省点事,倒也不错,但谁想要可以问我要,只要你同意,我可以给的,他妈的,撕我书干嘛,偷完东西还毁人家呀,什么人,土匪吗?”
其实在中医界,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药方都是普世的。
当然,最适宜的国人体质,因为中医就是针对国人而研发的。
但随着时代变化,疾病一直在演化,老药方是需要持续调整的,这种方子就叫复方。而在国内,大多数的中成药一直是方剂,草药,蜜丸的形式。
更便捷的冲剂,饮品,含片等是从九十年代才开始大规模研发,投向市场的。
但在本,早在六十年代人家就开始搞了。
林白青再说:“因为人家不但想要方子,而且拿走以后还要申请国际专利,一旦国际专利到手,这个方子,咱们想开发中成药,就还得给人家交钱。”
“世上方子千千万,每一个都申请国际专利,那得多少钱?”穆成扬问。
林白青说:“当然要很多钱,但如果所有的药方被某个人垄断,只有他能卖中成药,你算一算,他能赚多少钱?”
在国内,就目前来说,除了某些药堂制特定疾病的招牌秘方,普通药方在医疗界是大家共享的资源。
就比如说保济堂想要一个方子的复方,只要带点东西上门求一求,就顾明的性格,爽爽快快就给了,中医药方是治病的,不是某个人囤积来发财的。
但要到本就不一样了,他们会给药方申请国际专利。
到头来,比如你想做某个药方的冲剂,药片等,就得给人家交专利费。
穆成扬要气死了,也明白了:“斩草要除根,那人以为这书只有一本,撕掉,是为了整个儿拿走,让咱们以后没方子治病,对吧?”
要是普通的国人,中医届的同行们,抄一份珍藏,还会感谢原方的提供者,千恩万谢。
但本企业不一样,不但要拿走,还要把你的毁掉。
“那个人他妈到底是谁,谁他妈这么缺德?”穆成扬又问。
周六病人少,俩装哑巴的罗圈腿老头躺在两张床上,悠然自得。
林白青出了办公室,努了努嘴:“就他们。”
见穆成扬提拳就想冲,示意他稍安勿躁,又说:“他们是本人,先别惊动。”
这下穆成扬更觉得魔幻了,小声说:“本人?他妈的,鬼子进村啦?”
林白青把穆成扬拉到了楼梯口,才又说:“本来他们是为了治疗白内障的方子而来的,估计看咱们方子多,忍不住就一张张的撕,偷上瘾了,我统计了一下,这帮本老头共偷了七个方子。”
穆成扬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他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捅了哑巴老窝。
合着全是本人,是怕张嘴就漏了口音才冒充哑巴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还全是中医大夫。
但他一想又觉得不对:“白内障那个方子是你给我的,他们的体质不一样,君臣佐使的药量也开的不一样,他们偷也只能偷属于自己的方子,治不了别人呀,难道那是一帮庸医,准备拿自己的方子给别人治病,那不瞎胡闹嘛?”
这就要说到他们偷各种秘方的手法了。
虽然每个方子是针对个人的,君臣佐使,每味药的克数有增有减,都不一样。
但不论怎么调整怎么变,基础方子是不变的。
只要病人足够多,开出去的方子足够多,统筹出个中间值来,那就是普世的基础方子了。
而这,也是传统的老中医们在校验方子时会用的手段。
林白青那个白内障的方子在将来会被开发成眼药膏,治疗初期白内障特别管用。
而她为了校验方子,花了整整五年的功夫。
治病,治一个人,甚至说把药方给别的药堂,让他们去用,那是非常正常的。
甚至,用顾明的话说,那叫积德行善,是在给自己修福报。
但本制药企业的可气之处就在于,他不但要拿走,还要毁掉你的,并且申请国际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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