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黑色盔甲发出摩擦的冰冷响声:“可是伊塔并没有保护好您,从来没有王族经受过这样骇人的伤害,又生在了这样动乱的时代,您的成长经历异常坎坷。”
云淮抬手:“没事,我——”
莱拉尔忽然解下面具,又轻放在了云淮的床边。
云淮微微吸了一口气,视线看了一眼门边的路凛安,路凛安反手就关上了门,像个门神一样定定的站在那里死盯着莱拉尔的背影。
“我长得并不好看。”
莱拉尔·阿莱西奥低着眼睫,他的眼型微微内折,眼尾扬起一点寡言冷淡的弧度,眉宇鼻梁就像是被刀刃一点点雕刻出来的深色黑巧,因为年轻,独特颜色的皮肤又像是添加了什么丝滑的乳果,一切色调都被调和在了一个完美的醇厚的颜色。
云淮看着他,莱拉尔半蹲在王的面前,他的瞳孔从下压的眼睫中微微抬起,是琥珀一样的浅铜色,云淮对这个颜色有点熟悉,他想起了在中转星酒馆喝过的第三星系特酿的黑麦酒。
这位执行官可能从来都不知道,他的长相能在瞬间就让人联想到一些包裹着酒心的艺术甜品,闻起来稍微苦涩,但是凑近观赏,又有无限引人的奥妙味道。
莱拉尔的寡言为他的这份美丽蒙上了神秘色彩,沉默思考的时候,遮着瞳孔的眼睫显得忧郁又深邃。
这是一张完美的过分的脸,高鼻深目满是异域风情的惊艳,云淮不太理解,夜金城的执行官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不好看。
长发上系着的金石在背后的盔甲上滚动作响,莱拉尔抬手拆掉包围着脖颈的甲胄,又按下了收缩上半身盔甲的按钮。
里面的黑色布料这才显露出来,他接着解开脖颈下方的扣子,云淮震惊的睁大眼睛。
卧室内有高温轰然蒸发了所有的水汽,因为路凛安的精神力压迫,莱拉尔额头滚落一点温度过高的汗意。
但是他并未理睬,解下三颗扣子后,云淮隐约看见莱拉尔的脖颈下方有什么繁复的纹身一样的东西。
他仔细地看了一眼,然后猛地抬起了头。
“……因为靠近风暴之眼,所以我压制了第三星系所有人的信仰之力,包括我自己,您出现以前,王族在第三星系是绝对的禁忌,王的存在会让精神力沸腾,可能会重演夜金城失控的惨剧。”
云淮从莱拉尔的脸上勉强转移神思:“但是他们看见我,并没有因为沸腾的信仰而失控。”
莱拉尔:“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我们可以确信您是特殊,是独一无二的珍贵,伊塔应该用帝国的所有来保护这样的王族,但是您遭受的苦难却比任何一代王族都要更多一点。”
云淮只能轻声安慰自责的执行官:“或许这是必经之路。”
莱拉尔摇头,他很少说这么多话,嗓音因为不断响起而变得有些沙哑:“这是伊塔人的失职和不幸,我是三大执行官之一,您的遭遇也是我的疏漏,夜金城像个背叛者一样隐匿于黑暗中,我只是想快点驱逐风暴,让王族生活在一个没有威胁的时代。”
“但是很显然,我并没有做好这件事。”
风暴之眼至今依旧存在,新生王族还在异国他乡遭遇了不小的创伤。
“我应该接受惩罚。”莱拉尔抬起脖颈。
大贵族执行官都有罗兰薇特的标志,比如西耶那的发环,伽修的珍珠耳饰,但云淮却从来没有见过莱拉尔的标志在哪里,他原本以为他没有,以为莱拉尔只是一个专注于战斗的执行官。
但是他猜错了,莱拉尔不仅有,他的标志甚至比另外两人的更深刻许多,罗兰薇特纹路像是手掌一样贴在他的喉下,随着呼吸的起伏,那花纹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您的力量已经回填,罗兰薇特纹路被刺入的时候添加了独特的能量药剂,王力会引起它的烧灼,这里是要害,只要您想,我就可以为自己的错误接受应有的惩罚。”
空气中的温度越发滚烫,云淮知道对于一个军事狂来说,规则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莱拉尔为他的“受伤”而感到愧疚,觉得受到王的惩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思考到了所有,唯独没有认识到云淮并不完全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王。
但是云淮不能用处理蓝翡星的方式来处理夜金城,比起直接说他们无罪,让这群从出生就在军事化管理的伊塔人去做一点什么事情,或许更能抵消他们的自责。
云淮安静了几秒才开口:“蜃星有伊塔的机械蝴蝶,我怀疑曾经有伊塔人到过这里,但是文明更迭,或许有价值的历史资料已经被埋在了废土中,这座城市正在重建,如果你真的要求惩罚,那就指挥战士们去协助蜃星原住民。”
年轻的王说着看向窗外倒塌了一半的高塔,然后神思一动道:“高塔重新修好的时候,你的惩罚就会结束了。”
莱拉尔因为王的语言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默。
但他听从王的一切指令,于是他缓缓扣紧扣子,然后重新穿戴好盔甲,执行官站起身,声线哑又滞涩:“您的仁慈令我震撼。”
果然这个处理方法才是对的,云淮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你们值得我这么做。”
莱拉尔:“我会注意我的仪表,不会再让您被我吓到。”
等等。
云淮拿起银白面具:“这个就送给你了,戴上吧。”
莱拉尔沉默的接过去,就听见王轻叹了一口道:“以后没事的时候多欣赏一下自己,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莱拉尔唇角紧绷,眉骨与鼻梁一起连成了顺滑又俊美的弧度。
“就像是一块带着精致花纹的酒心巧克力,你有伊塔纯血的优势基因,很明显,你将这份基因发挥到了最大化的效果,我不会被你吓到,你的容貌让我非常欣赏。”
窗外的雨声和接连响起的人声交杂在一起,莱拉尔紧攥着面具路过一言不发的路凛安,浅铜琥珀与耀眼金色在空中无声相撞。
雄竞基因在脑海中疯狂暴走,只是云淮看着他们,这一刹那的对撞又被无声的压了下去。
莱拉尔并未理会路凛安,路凛安也只是自己烧着,没有干扰云淮和执行官的对话。
只是恶龙的忍耐有限度,原本他还以为莱拉尔戴着面具是因为丑和怪癖,现在看起来伊塔完全没有一个丑男人。
得到心爱之人摸摸的龙并没有消火,在他走过去的时候,云淮也已经从床上下来站到了窗边位置。
路凛安让他看花,于是云淮手中就拿着路凛安送他的半截花枝,沙漠之城的窗户为了防止风沙开的不算很大,下方是正四方形,上半部分是圆弧的拱窗。
雨丝不断飘进窗台,云淮往外看了一眼,竟然发现废墟中的枯藤抽出了一点绿色的细芽。
他眼睛动了动,成长体的王力快速游走了一下,然后就发现那细芽抽的越来越快,几十秒的时间就已经有了一片绿色的雏形。
路凛安站在云淮身后语气憋闷酸涩:“看起来你的治愈力就连这种生命都能治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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