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你只管准备好坩子土就行。”阿南转身急急向外走,刚跨出大门,一抬头便见前方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马上人个个锦衣鲜明,年少英俊,可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居于正中、被他们拱卫而来的朱聿恒。
他在海岛晒黑了些,沉稳中更显威仪凛冽,纵然身后五彩琉璃塔华光万道,也尽成他的陪衬,难夺他半分风华。
阿南一时恍惚,难以想象这样的阿琰在短短数天之前,还在她的耳畔,轻轻唱着那不正经的俚曲,哄她入睡。
怎么办,可能阿琰再也无法在她面前当高高在上的殿下了,因为她曾见过他所有不为人知的模样。
不由自主地,她便仰头朝着他笑了出来。
他看到了她目光中的揶揄与戏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幽深的眸子含满了笑意,无奈而纵容。
朱聿恒自马上俯下身,与她贴近了,声音也自然低了一些:“不是说来琉璃厂制灯吗?怎么又去神机营?”
“我去找几个熟悉火性的人,帮我一把。”她说着,飞身上了系在旁边的马匹,朝他一挥手,“去去就来。”
朱聿恒朝身后人中扫了一眼,指了一个少年道:“你陪阿南走一趟吧。”
那少年应了一声,催马向阿南追去。
龙骧卫的马自然是一等一的,少年片刻便追上了阿南,朝她打了个招呼:“南姑娘。”
阿南并未放慢速度,只朝他看了一眼:“认识我?”
“听卓晏提起过,早已心向往之。”少年脸上写满了“谁能不认识你”的笑意,自我介绍道,“龙骧卫指挥佥事廖素亭。”
能随侍皇太孙的,自然都是世家中千挑万选的好苗子,身段好,相貌好,骑术也出众。
阿南欣赏地打量着他:“你和阿晏相熟?”
“还好,他当初被我揍过好几顿。”明明是他揍人,可面上却满是郁闷委屈。
阿南赶紧追问,他支吾着,终于悻悻道:“你知道阿晏他,怎么称呼诸葛提督的?”
“嘉嘉嘛……”阿南说着脑中一转,顿时笑了出来,“喔,那他叫你素素,还是亭亭?”
廖素亭涨红了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是不会说的!”
阿南哈哈大笑出来,差点连马缰都松脱了。
人与人之间投契有时就是如此简单,从报恩寺到神机营这一路上,廖素亭陪阿南说说笑笑,赫然已经相熟。
神机营众人哪知道他带来的这个姑娘就是上次把他们折腾得人仰马翻的那位女匪,见她一个姑娘家骑马身姿潇洒,眼神都不自觉地往阿南身上瞟。
诸葛嘉一见这个女煞星,眉心顿时狂跳,说话也没好气:“军营重地,岂是你乱闯之处?”
“什么乱闯啊,我这是身负重任。”阿南狐假虎威,笑嘻嘻地往椅子上一歪,“殿下指名委派的重任,你不会不听调遣吧,嘉嘉?”
诸葛嘉额头的青筋条条爆跳起来。
廖素亭赶紧抢救场面:“提督大人,南姑娘奉殿下之命前来贵营,不知今日是否有擅长控火的匠人在?”
听到“殿下”二字,诸葛嘉才悻悻对身边人道:“把楚元知找来。”
阿南诧异问:“楚先生在应天?”
“我调他过来试制新火铳的,他比营中司枪和匠人能干多了。就有一点,一个大男人成天想着老婆孩子,没出息!”大龄单身汉诸葛嘉恨铁不成钢,只想把楚元知剥削到地老天荒,“这几日新铳刚完工,他就跟我说要陪妻子探亲,告两个月的假,我还没批呢。”
阿南诧异问:“去哪儿啊,要探亲两个月?”
“敦煌。”
“这可巧了……”阿南自言自语。
诸葛嘉郁闷道:“可不是么,全凑一块儿了,连卓晏他爹也在那边出事。”
阿南更诧异了:“卓寿?他出什么事了?”
“死了。”
诸葛嘉简单两个字,让阿南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流放西北的前应天府都指挥使卓寿,于日前因雷电轰击,暴亡于敦煌。”
“不可能!西北一地本就少雷雨,如今已是十月天气,那边怕是都下雪了,又怎么会有雷电,更何况还雷击致死?”
诸葛嘉声音比眉眼更为清冷:“这个你得去敦煌问,我只听到这点消息。”
阿南正在心乱之际,转头见楚元知来了,劈头便问:“楚先生,你觉得西北干旱之处,十月雷击致人死亡,可能吗?”
楚元知不知前情,茫然道:“一般来说不太可能,但六月尚有飞雪,世间万事都很难说……”
阿南单刀直入问:“葛稚雅……或者说,你,做得到吗?”
楚元知回忆葛稚雅当初操控雷电杀人的案子,迟疑道:“或许吧,具体还要看现场情况如何。”
“反正你也要去敦煌,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看。”阿南说着,想着卓晏这半年来际遇的起伏,心下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那个锦衣华服的花花公子,短短时间内从小侯爷变成了白身。如今他母亲不是母亲、父亲惨死异乡,也不知这接踵而至的巨大打击,他是否能承受得住。
正事要紧,她挥开思绪,将调控琉璃火一事对楚元知讲了一遍。
楚元知不假思索道:“控温控火,这是小事,我这便过去看看。”
把面如锅底的诸葛嘉抛在后头,阿南带着楚元知往琉璃厂而去,问起探亲事宜
“自我落魄后,多年不与外界通消息,如今有了正当营生,璧儿才给舅家写了信,知道他举家迁往敦煌,如今在那边落了户。所谓娘亲舅大,璧儿在世上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实在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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