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生怕苏景玉胸前的伤口裂开,向前探头往他怀里瞄了眼,变着法地催促道:“世子啊,赶快进屋吧,别给少夫人冻着了。”
房门忽地从里面拉开,一股热浪扑涌出来。
巧儿搓着满是冻疮的双手,激动的眼泪汪汪:“世子您回来啦!”又见逢月躺在苏景玉怀中,急道:“二小姐受伤了吗?”
苏景玉摇头,抱着逢月跨步进房。
这两日巧儿担心的坐立难安,冒着冬雨寒风铺好了门口的石子路,祈盼着逢月和苏景玉都能平安回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真,抹掉眼泪正要跟过去,顺子一把揪住她,抻着脖子朝屋里嚷道:“世子啊,我们在耳房候着,您和少夫人有啥吩咐喊我们一声就行。”
房里烛光熠熠,半掩的床幔后,两条被子整整齐齐地堆叠在角落,上面平铺着拂风那件淡蓝色的道袍,苏景玉目光定了一瞬,把逢月轻放在床上。
他胸前的伤处受了力,再度渗出血来,好在拂风的伤药药效卓绝,鲜血没有浸透袍子。
几日分离,彻骨的思念,苏景玉片刻也舍不得离开逢月,倚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微凉的指尖轻抚她的脸颊,流连许久才起身去处理伤口,擦拭过身子,换上一件干净的里衣躺回床上抱着她。
好半晌,怀里的少女动了动,苏景玉抬指勾勾她的鼻子,逢月倏地惊醒,难以置信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分不清楚到底是梦还是真,懵懵地抓起他的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咬了一口。
“疼!”苏景玉宠溺地嗔她。
逢月彻底清醒,反应过来自己咬的是他手指,笑着笑着便哭了,缩在他怀里啜泣不止,口中不停地唤着“景玉,景玉……”
这几日她为他担惊受怕,是该好好发泄一下,苏景玉不急着哄她,轻抚着她的脊背,直到她的哭声停歇才抹去她眼角的残泪,深情地开口。
“想我了吗?”
“嗯!”逢月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脸颊紧贴在他脖颈上,想起他留下的那封气死人的休书,心里一时委屈,反手从枕下翻出来别扭地扔给他,贴靠着他的身体却半点都舍不得离开。
她知道苏景玉当时是怕连累了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是贪恋他的温柔,想让他好好哄哄她。
苏景玉接过休书攥在手中,轻声念着其中的句子,“惟愿爱妻逢月再结良缘,与梦定之人终成眷属。”
他停顿了一瞬,眼里泪花闪耀:“桑婉,我是江涟。”
逢月惊诧抬眼,一时间呼吸都乱了节律,她只向苏景玉提起过梦中的夫君称呼她叫桑婉,却从未同他提起过江涟这个名字,难怪她总是觉得他像极了梦中人,原来真的是他。
上天早已经注定了这段情缘,哪怕他中毒离京多年,哪怕当初与他有婚约的是林玉瑶,她最终还是嫁给了他,与他再续前世的姻缘。
“夫君……”逢月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景玉,像是想要把前世看不清的全部都找补回来。
她不想再问他为何没有鱼形玉佩,因为只要是他,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苏景玉回想梦境中桑婉替他挡刀惨死,两人双双坠崖的一幕,动容地红了眼眶,一把抱紧她,压的胸前伤处钻心地疼,周身不禁一颤。
逢月急着向后倾身,手掌从他背后小心地向胸前摸过去,止住哭声问:“你受伤了?”
苏景玉攥住她的手,“没事。”
逢月这才看见他手腕上的勒痕,急出了哭腔,“怎么没事,疼的都流汗了还嘴硬,快让我看看还伤哪了?”
胸前的伤口还没有结痂,苏景玉不敢让她看到,攥着她的手向下伸,挑眉道:“你夫君可不只嘴硬。”
逢月羞红了脸,瘫软地靠在他怀里娇笑,苏景玉低头含弄她的耳垂,嗓音低哑惑人,“逢月,夫君想你了。”
逢月蓦地闭起眼睛,羽睫颤动不止。
几日不见,她何尝不想他,只是顾及他身上的伤,不敢与他温存,纤细的小腿却不由自主地缠上了他。
“嗯哼!”
窗子敞着一条缝隙,拂风响亮又略显虚浮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逢月一惊,羞的脸颊红成熟透的柿子,赶忙收回腿,向后一翻平躺在床上。
顺子在路上同苏景玉说起过拂风亲往祁宅搭救他的事,苏景玉并不意外,又气又笑地瞟了眼被子上叠放的道袍,理顺散乱的衣襟,起身过去推窗。
窗外,拂风周身笼在莲台灯的柔光里,银发如雪,衣袂飘扬,三尺拂尘斜插在背后,气宇绝尘,恍若神仙下凡。
只是面色发青,唇无血色,看起来比玄清山上见面那次更虚弱了些。
苏景玉收敛眼底的思念与不忍,勾唇嘲讽道:“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听人墙角,也不嫌臊得慌!”
拂风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他头上,“臭小子,我救你一命,你就想着你媳妇!”说罢借着房里的光线细瞧他的面色,又瞄了眼站在床边满脸局促的逢月,笑意不可描述。
苏景玉知道他在笑什么,俊脸一热,低头看向胸前被他撕扯过的伤处,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你若是不来救我,兴许我还能多活几天。”
他向房门的方向摆头,示意拂风进屋来。
隔壁耳房门口,顺子悄悄探出头,只嘻嘻傻笑,不敢上前打扰。
苏景玉刚一开门衣襟便被拂风扯开,嘴里夸张地嘶了声,“轻点!”听见逢月从身后过来,忙拽着衣襟遮好伤处。
“死不了!”拂风兴奋的像个孩子,往屋里颠了几步,抽出背上的拂尘攥在手中一甩。
“你身上这伤定要落疤,比我手臂上的疤痕还丑,嘿嘿。”
苏景玉跟过去攥着拂风的胳膊,目光温软下来,顺着他的话题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道:“这回师父比我俊了,京中也不会再有人找师父的麻烦,留下吧,让徒儿照顾你。”
逢月摸着红扑扑的脸颊,也跟过来劝道:“是啊道长,景玉他一直很想念您,您就留下吧。”
拂风被两人围在中间别扭地咧嘴,推开苏景玉便往门外溜,“去去去,别拉扯我!多久没洗澡了?臭烘烘的,也就你媳妇不嫌弃你,门外有个水坑,赶紧洗洗去!”
顺子呲溜窜出来堵在门口,笑嘻嘻地拥着拂风往耳房让,“道长这样貌,不管天上地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要我说,比我家世子可俊多了!道长道长,床都跟您铺好了,您早点歇息,睡个好觉明早上起来更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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