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不出颜色,连绵不绝,来得蹊跷无常。
水?
倾风不期然就想起先前鸟妖提过的水妖。那通胡话不是瞎诌的吗?
“滴答”声越发频繁,空气里隐约还多了女人的笑吟。
轿夫们两股战战,举目四望,吓自己不轻。
领头青年再次开腔,扯着嗓子来了句吆喝壮胆,试图用浑厚的嗓音压住那种阴邪:“莫怕!一鼓作气,咱们走!”
众人再次抬步。
寒风又起,白布高扬。深夜月斜,巷口蓦地出现人影团团,模糊能瞥出白黑两色,徐徐走动,徘徊不定。
前排的轿夫们要走两步才睁开眼,草草认一下方向,再又闭上,反没看见那些来回飘荡的鬼影。
几人下脚踩得用力,可当踏去某一步时,鞋子忽而深陷进去,跟被什么东西夹住,再拔不起来。
几人本就站得极近,抬步动作拘谨,这一番乱了身形,三两撞到一起,肩上木杆也随之滑落。
等反应过来,想再补救已是不及。
“咚”得一声沉响,粗长木杆居然直接折断半截,在泥地里磕出深深的凹陷,力道近乎百钧重。
一人叫道:“轿子落地了!”
众人面如土色,立即四散开来,围在远处打量这顶轿子。
方才还骚动不止的轿子,落地后反安静下来。天上沉沉的烟霭也迅速流尽,冷清素光,照出众人满脸的骇意。
“完了,完了!拿这顶轿子冲棺材,可是棺材还没进墓穴,落地了,还沾水了!”
“闭嘴!”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那个领头的衙役最为勇武,捻脚上前,走到轿口,一把将白布扯开。
他飞退一步,撤到远处,引得周围兄弟跟着齐退。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拼了老命去看,才发现里头还有一层蓝色的门帘。
壮汉狠狠眨了下眼,再次上前,手指松握几次,豁然扯开门帘。
边上的兄弟先他一步发出惨叫:$1!——!”
倾风几人跟着跑到轿前,屈身往里看,只瞧见一具已腐烂多日的尸体。衣服被血水打湿,散发出一股恶臭,与刚背出家门时的鲜活有天壤之别。
轿夫们瞬间荒作一团,有人踮着脚绕到侧面,将门帘重重放下,牙关打颤,问道:“现下怎么办?”
“那高人说不能落地,但这怎么可能不落地?也不仔细说个补救方法。”
边上住户早有被吵醒的,被他们提前打过招呼,闭着门窗灭灯不出。
可此前的动静难免会传扬开,只怕百姓听闻,会更恐慌。
领头青年浑然已是主心骨,断然道:“都冷静!去刑妖司,马上去刑妖司!”
幻境外的弟子们听得勃然大怒,抓着对面的衙役们骂道:“好你们的!惹出事来了丢到我刑妖司,还在外毁骂我们!恁不要脸!”
“我说那天晚上你们怎么如此不对劲,原来是有这样的由来!”
衙役们也被说得不好意思,不过此刻畏惧之情胜过所有,惭愧与羞耻也就不多了,申辩道:“本该是你们刑妖司的官司!我们哪里处理得来?”
倾风轻哂道:“找你们的高人去啊。”
一青年低声说:“高人哪有那么好找?只他主动来找我们,不知去哪里找他。”
说话间,再看幻境,仓惶的壮汉们已重新抬轿。这次轿身变得轻快,一群人健步如飞,在街上一阵狂奔,不肖一刻钟便到了刑妖司门前。
擂鼓唤人出来。
刑妖司的师叔钻进轿子瞅了一眼,出来见一帮魁梧大汉还在战战栗栗,真以为是保存尸体的法宝失了效,将他们吓丢了魂。未再多问,直接命人找了口薄棺,将尸体装进去,准备连夜送去城外,与先前那位落水的女子葬到一起。
差役们心中有鬼,不敢多言,安静站在边上,看着他们动作。
在几人合力将尸体抬出来前,倾风转过视线,问:“下葬的过程有出什么意外吗?”
“没有。”弟子回说,“瞧这小娘子可怜,我们给她裹了两层新被套,埋进土里,又烧了点纸钱,就回来了。”
为首衙役急促道:“可是事情没完呐!董小娘子下葬之后,还是有人在夜里见过她的鬼魂!我们将她尸体抬来,是想叫刑妖司帮忙断尾,可你们什么都不会!”
弟子们被他这一番愚昧发言弄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郁闷得很,跺脚道:“你——你们真是没救了!又来找我们,又不信我们。你们十几个人的脑子都凑不齐一个核桃大!”
林别叙没再往后看,两指顺着镜面背后的密文写了几道,数人眼前一花,睁眼后已回到内厅。
受伤的小妖正蹲在灯边帮忙看火,单手捂着腹部咧嘴发出一句呻吟。
他伤势未愈,林别叙怕引他情绪起伏,未拉他入幻境。
小妖听见声响,赶忙起身退回角落,一瘸一拐地小跑,靠在就近的一根木柱上,低着头不敢看众人眼睛。
倾风见他这惨状,向来说话随心所欲,此时更没什么好态度,出口全是怪声怪调的嘲谑:“什么鬼魂?这通弄虚作假的东西你两遍了还没看明白?要么是那小妖只有浮云遮眼的本事,要么就是存心吓人,好叫你们自乱阵脚。你那脑子真不用吗?一个鬼魂整日在城里游荡,既不喊冤也不索命,怎么?死后闲得慌?大半夜没事出来逛逛?”
青年吃瘪:“可是、可那轿子……”
“一顶轿子而已,也让你们怕成这样。”倾风嗤笑,抬手拍了下对方的胳膊,“围殴小妖的时候,不是孔武有力得很吗?那只鬼还什么都没做,你们就软如烂虾了。有本事别光欺负小的,找厉害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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