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了解仪式?”
“我猜的。”伊芙琳说,“没那么难猜,雅各。这座岛的意图很强烈呀,一点点想要掩饰的意思都没有呢。假如比作一本书的话,这座岛完全就是一本摊开的傻瓜式操作手册,就怕来的人读不懂呢。”
读不懂的傻瓜,希克利,含糊地唔了一声。
伊芙琳在他的怀里笑,身体像鸟儿般轻轻震动:“雅各读不懂是因为雅各太关注和死亡相关的危险了。但我想这座岛上应该不会出现死亡,除非……”
希克利大为紧张地重复:“除非?”
“在岛上,有性行为就会怀孕生产,不分性别。不过我不是很确定这个性行为的范畴是怎么算的,也不知道如果是利用工具或者纯粹的自慰能不能怀孕——我猜应该可以。鉴于这座岛看起来真的非常热衷于繁殖这种事,可能稍微沾点边就能怀孕吧。”伊芙琳却先说了这么一段话。
“除非?”希克利问。
“除非完成了繁衍,在那之后可能会死掉。”伊芙琳说,“就像昆虫一样,完成了繁殖任务就会死。这样的话,提供物质的那一方应该是在射出后就死,负责孕育的那一方应该会在生产之后死。但在完成任务之前,肯定是不会死的。岛不会同意的,活体才能生育——活体才能吗?也许……”
她忽然陷入沉思,然后兴奋地推着希克利:“雅各,雅各,快起来,我们做个实验!”
“……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但到了这种时刻,我也必须向你坦白了,”希克利深吸一口气,语气很沉重,“其实我、我阳痿。”
“你真怕死呢,雅各。”
希克利大叫起来:“不怕才奇怪吧伊芙琳,你自己才最奇怪好不好!”
“你也只有怕死这点比较不奇怪,其他地方也很奇怪嘛。你自己没感觉到吗,雅各?”
希克利没吭声,心说我们做特工的不管有多奇怪都不奇怪,所以当然没什么奇怪的。
伊芙琳就像能听到他在想什么似的,说:“不是因为职业啦,雅各。其实我一直都有从雅各的话里听出来,雅各对自己的认知和实际情况不太一样哦。”
“什么?”希克利僵硬地说。
“雅各好像觉得自己很寻常,很普通,没有什么能力和才华,也没什么特点。不管聊的时候提到什么话题,雅各的口吻都是‘我不太能做好’、‘我不擅长这种事’。”
“我说的是实话。”希克利说。
“可是雅各很聪明呢!雅各很厉害的!”伊芙琳的语气变得急促,“稍微仔细地看一看雅各就会发现了。我想雅各的老板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在雅各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会称赞雅各是不管下达什么样的命令都能完成,不管去多危险的地方都能活着回来汇报的厉害角色。一定是这样的。”
“……”
“雅各?”
“那又怎么样呢?”希克利说,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稳,“又不是说我很为我在做的事情感到骄傲。又不是说我喜欢我在做的事情。又不是说我对自己有多满意。毕竟是我的人生。评判的标准,应当是我来制定才对吧。我对自己……”
他说不下去了,却还是强撑着开了个玩笑:“我说我阳痿其实也不能算撒谎。至少我对自己的感觉和阳痿的感觉是一样的。”
伊芙琳很轻地“哼——”了一声,尾音长长地落下去,那更像是个表示她在思考的语气词。
“我会让你好起来的。”她郑重地说。那听起来是个许诺。
希克利慌了:“……不不不我觉得我们都不喜欢这座岛的后遗症还是别……”
“什么呀,其实我刚才说实验的时候也没说要自己上!我们出去,找点死物试试。”伊芙琳说。
只要不是他们俩上,希克利就没有任何意见。天色蒙蒙亮,他们借着那点光芒换好衣服,悄无声息地下了楼。酒馆居然还开着,调酒师微笑着站在柜台后面,朝他们颔首示意,大厅中年轻紧致的皮肤如同海浪般纠缠起伏,亮得晃眼。
希克利有点害怕。
此情此景其实非常美丽。
参与者都是堪称绝世美人的年轻男女,录下来放到---b上绝对能杀上排行榜,被一众阅历丰富眼光高绝的影评人交口称誉,赞颂的声音一路从排行榜顶端挤落到排行榜末端,全世界每一条有人类足迹踏上的道路都能留下影片的美名,并且以上形容绝不存在夸张的成分只是单纯地讲述事实……
希克利还是害怕。
他全身上下只有头皮是硬的,贴在伊芙琳身边,跟着她走到吧台前。
伊芙琳问调酒师:“可以给我一瓶酒和一个杯子吗?”
调酒师什么也没问,直接把伊芙琳要求的东西推倒她面前。伊芙琳拿着瓶子和杯子研究了一阵,神色慎重地把酒瓶的口部对准酒杯,相当认真地插进去,拔出来,插进去,拔出来,重复了大约半分钟,然后倒了一点酒到酒杯里。
希克利:“……”
他看懂了。正因为看懂了,才更加感到一种古怪的尴尬,并且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一眼调酒师。
调酒师的表情是呆滞的。
那张酷极了的面孔露出这种表情,让希克利的尴尬感也淡去了不少。
伊芙琳盯着酒杯看,希克利也盯着酒杯看。
数秒后,调酒师轻轻咳嗽一声,吸引两人的注意后才缓慢地说道:“这位女士和先生,这是没有用的。”
伊芙琳很感兴趣地问:“要怎么样才有用呢?到底是什么判断机制?是因为它们是死物所以才不起作用吗?”
“要本身有生殖活动的东西才可以。”调酒师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换句话说,就算是死物——比如一段代码,也是可以的。但酒瓶和杯子不行。至少在这种地方不行。你们去过祭坛吗?在蝴蝶婚飞的时候,繁殖季就会到来,而在繁殖季,万物都可以繁殖。”
他含蓄地微笑着,亲切地说:“两位似乎并不喜欢我们提供的婚房。是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请尽管提出,我们竭力满足任何合理的要求。”
“什么算合理的要求?”伊芙琳问。
“噢。我还没遇到过这种问题呢。”调酒师略微思考了一下,“任何要求都是合理要求吧,我想?”
“你在这里工作了很长时间吗?”伊芙琳又问,“听起来你服务过很多客人呢。”
“您看,女士,总有没有生育能力的人渴望子嗣。假如他们有足够的的运气,又有足够的能力,就能抵达这座岛。”调酒师说,“他们会得偿所愿。至于时间……这座岛不存在时间,女士,至少不存在常理上的时间。一切都要为繁殖服务,时间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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