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副仿佛有点什?么心思的?表情让祁令瞻本就?不怿的?心情更是发堵,他将面前?的?白瓷碗向前?轻轻一推,声音微寒地说道:“你将这药膳带回?宫复命,就?说我不同意这种交换。”
江逾白说:“这是两?码事,药膳是娘娘体恤,天?家?赐宴,没有推辞的?道理。至于?那两?坛酒……仆回?宫后会禀过娘娘,请她另派人来。”
只?是这话传到照微耳朵里?,又是另一重意思。
照微气得连午饭都?没吃,恨恨骂道:“他这是要趁爹娘不在将我赶出家?门,亏我好心好意惦记他的?病,还眼巴巴派人去关?心他——逾白,你可看清楚了,他真的?没病倒?”
江逾白沉吟片刻,委婉回?答道:“参知?大人中气十足。”
“这个混账东西!”
照微气得在殿中走来走去,不住地抬手扇风,突然想到了什?么主意,扬起下巴冷笑了两?声。
“他不让本宫的?人进门,那本宫自己回?去,不仅要把埋的?酒挖出来,还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第40章
经药膳的?事一闹, 祁令瞻再没有心情与秦疏怀谈论心事,留他住一晚,让他第二天换一匹脚程快的?马再走。
是夜, 明?月东上,照得侯府中轩榭清凉如出水,池边荷风阵阵, 袅袅送爽。
秦疏怀倚在后苑池边剥莲子吃,忽听后墙处有细微的?响动,疑是贼人窥伺, 于是放下莲蓬,顺手从脚边拾起块石头,掂了掂, 猫着身子贴过去。
他准备等那贼人翻过墙时给他一石头, 正屏息凝神间, 忽听隔墙处传来窃窃私语。
“往左一点儿,左,再左……稳住别动……”
这个声音……
秦疏怀可太熟悉了。
当年照微住在回龙寺时,经常翻墙下山喝酒, 回来得晚了, 要么央他偷偷开小门,要么央他搭把手翻过墙,也是这个又焦急又压着不敢声张的?语调。
他搁下手里的?石头,转而掏出?几个刚剥好的?莲子, 隐在墙边枇杷树的?影子里静静等着。待觑见照微鬼鬼祟祟从墙头翻过来,尚未落地, 弹出?一个莲子,正正崩在她?脑门儿上。
照微“哎呦”了一声, 跳下来时险些崴着脚。
“谁在哪儿装神弄鬼!出?来!”
月光下,她?一身利落的?回鹘束脚裤,头发扎成高?马尾,两眼瞪着枇杷树的?方向,警惕而恼怒,像一只冷不防被人暗算的?夜猫。
“祁令瞻,是不是你,你也太无聊了!”
照微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敢这样捉弄她?,新?仇旧恨添在一起,她?撸起袖子就要往树底下逮他,“我明?天就写?信给娘好好告一状,让娘给我作主,你……”
秦疏怀忍俊不禁,从树荫下走出?来,合掌朝照微一礼,“启禀太后娘娘,不是世子,是贫僧。”
照微愣在原地,打量了他许久才敢确认,“得一……你是得一?”
秦疏怀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
照微回来挖自己院子里埋的?那两坛酒,顺便看看祁令瞻窝在府里不上朝是在搞什么鬼。她?将?从秦疏怀那里薅过来的?莲子嚼得嘎吱脆,咬牙切齿地问他:“你说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何躲在府里装病?”
秦疏怀回答道:“世子虽然身体安康,但郁结难纾,心病更要仔细调养。”
“心病?”
照微下意识想到?天贶节那夜在观月楼撞见祁令瞻的?事。
那时他瞧着面有不怿,难道是听见她?夸薛序邻的?字好诗好,惹着他了?
起念只一瞬,又觉得不可能。
祁令瞻那样冷心冷肺的?人,从前打她?手板时,任她?口不择言地乱骂,下手也不肯减一分力。听见她?说薛序邻的?字好,最多只会觉得她?没眼光,怎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乃至耿耿于怀?
秦疏怀说:“我看世子一整天都在石榴树下禅坐静心,那石榴树都被他烦枯了,掉了一地果子,必是有极无可奈何又不能对人言的?事。他是你兄长,你该多关心他一些。”
照微闻言双眉轻挑,“你说他给我把石榴树养枯了?”
秦疏怀:“……”
“上个月平彦还说那石榴树结了好多果子,说今年最少能摘两筐,合着祁子望这几日躲在府里,就是为?了糟蹋我的?石榴。”
照微气得抬头望天,半晌,突然一甩发尾,抬腿往祁令瞻院落的?方向走去。
“我得去看看,你别跟着了,他最近脾气古怪,被他抓到?小心连你一起骂。”
祁令瞻的?院子与容氏和永平侯的?和光院只有一墙之隔。和光院如今只有几个丫鬟,早早就熄灯入睡,照微先翻墙进到?和光院,跑到?院东墙下,隔着菱花窗悄悄往祁令瞻院中打量。
祁令瞻院中同样很安静,屋里屋外只留着两三盏夜灯,卧房的?方向一片漆黑,想必主人已?经入睡,庭中只见月光如积水,竹柏叶影在青石砖上往来悠荡。
“我的?石榴树……”
照微扒在窗口寻摸半天,这回没有人给她?踮脚,她?得自己从园圃中找垫脚石,一块一块摞到?一起,颤颤巍巍地踩上去,双手攀住了高?墙,鼓气使劲儿一撑,半边身子挂在了墙上,然后慢慢着力往另一侧翻。
院中响起两声布谷鸟的?叫声,这是暗卫询问是否动手的?暗号。
祁令瞻此时仍坐在石榴树底下冥思,说道:“留个活口。”
暗卫领命而去,片刻后,墙边响起“扑通”一声,继而是年轻女子的?痛呼。
祁令瞻听见那声音,倏然睁眼起身,脸色十分难看。
“祁照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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