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厌站在门边看她。
阴影勾勒他清秀英挺的眉眼,恍惚还是很多年前的模样,但那些深重的阴霾不知什么时候已遗落在过去,这一刻他看着她,目光里只有她。
就像一个很绵长的梦,从青葱岁月流淌到手边,融会在黯淡的路灯光芒里。
他们默不作声地走进昏黑。
秦厌在黑暗里握住她的手,他晃了晃手机,明亮的光线铺过歪斜的桌椅凑出的通道,一直通向二楼的楼梯。顺着迂回的楼梯登上二楼,阔大的玻璃窗就在尽头。
向前走,她遇见月光。
秦厌伸手在墙边摸索了几下,“啪”的轻响里,柔和的灯光从侧壁倾泻,照亮了面前的一隅。
窗外,幽暗的河水在月光下沉静流淌。
“小时候很讨厌待在家里。有一次偷偷溜出来,就来了这里。”秦厌遥遥地看着窗外流淌的河水,低声说,“这里的老板是我爷爷的朋友,很有意思的老爷子,见到我很惊讶,但也不训我,反而请我喝可乐。”
他很快地把目光投注在闻盈身上,眼瞳幽黑,目光很沉。
“就在这里。”他说,“就在这个位置。”
其实还有很多关于这里的话他没说,比如之后的很多年里,他无处分享的孤独、喜悦和苦闷都曾在这里度过,只有他。
当然只有他。
“忽然想到这里的月光很美,”秦厌说,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唇边又凝结,只剩最克制的本能,恰如他唇边骤然凝结又戛然而止的青涩真切的微笑,虚张声势的游刃有余,“挺想和你一起来的。”
他看见闻盈在月光里泛着莹润光泽的侧脸,她细密微垂的眼睫在温柔的灯光里轻颤的微小弧度,从泛着璀璨光芒的青葱记忆里镌刻到眼前,他才很忽然地发觉他能清晰地记起过去的每一个日夜里她的剪影,她唇边微小的弧度、低头时发丝垂落露出的白皙侧颈、认真凝视时微微睁大而微圆的眼眸……
岁月像是无声的老相机,把她的剪影都留下,插在他的每一点回忆里,直到很久以后,什么都褪色,只有她还鲜活。
“许个愿吗?”秦厌突兀地问。
他看见她微微瞪圆了眼眸,从余光里瞥了他一眼,其实她在他眼里一直是有点冷淡的,很多时候秦厌会怀疑她的喜欢只是他的一个错觉,其实有时候他觉得她离他很远,她安静地等待,只是为了有一天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开,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不留一点痕迹。
“不年不节,怎么就要许愿了?”她问。
秦厌看着她,几乎想脱口而出,但话在他唇边辗转了几个来回,才终于拼凑出不那么急促的模样。
“今天是我认识你八周年。”他说,轻描淡写。
闻盈终于偏过头看他,露出一点疑惑犹疑的模样。
她专注地看着他,无端的,秦厌有点想微笑。
“迎新晚会,你有钢琴独奏,记得吗?”他低声说,很淡地微笑,“全校都认识你。”
高一a班闻盈,钢琴独奏《月亮河》。
一切的开始。
“那时候论坛里还有你的视频。”秦厌笑了一下,“我也看过。”
他记得那时论坛里大大小小的议论,对漂亮学妹呜呜咿咿千奇百怪的称呼,记得那时不经意滑过的楼层里,有人闲闲地说,学妹看起来很有距离感,难以接近。
秦厌凝视着她,她不知何时又垂眸去看窗外沉静的河水。
他看着她,忽然有一种很深的冲动,想用力地捧住她的脸颊,让她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他的身上,看着他、凝视他,仿佛就像是一种证明,证明她真的在意他,证明她就在他的身边,证明她不会在某个转角突然地抽身,消失在人海,像是从未来过。
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垂落的掌心开合,最终攥成拳,很深地握着,像是生怕松开一点,就再也无法克制。
“好歹是个纪念日。”他短促地笑了一下,虚张声势的从容,“许个愿?”
“许了愿就能实现吗?”闻盈问他。
“会的。”秦厌说,很认真,笃定得不可思议,“不管是什么愿望,总有人愿意为你实现的。”
她又垂眸了。
“这个纪念日还挺别出心裁的。”她说,又是那种游离在外的平淡口吻,像是倒影在水面的月亮,轻轻一掬,就将破碎到消逝,切近又遥远,“从没见过这样的。”
秦厌看着她。
“那你可要抓住机会。”他说,“以后的每一年都有这个纪念日,很快就不新颖了。”
闻盈眼睫颤动着。
她偏过头看他,他眼瞳幽黑,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像是再也容不下除她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青葱韶光里的往事,他一点一点地重拾,打磨着摆在他们之间,每一桩都是珍宝。
可她看着他,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指间悄悄溜走,留不住,握不拢。
也许是追不回的时间,是她全部的青春、勇气、期待、信任,和喜欢一个人的能力。
她只能看着它们流走。
“那你唱首歌给我听吧。”闻盈说。
她垂眸,像是很轻地叹了口气,又微笑,“就是那首《月亮河》。”
在微冷的夜风和明净的月光里,沉静河水缓缓流过,在静谧和黑暗里,听他们缘分最初的旋律。
两颗浪迹天涯的心一起畅游世界/有太多风景值得探寻
我们在彩虹尽头/凝望着彼岸
荒芜的夜色里,她轻轻吻了吻秦厌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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