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像是管教不懂事的小朋友。
孔如琢只好收回手来,问他说:“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不来,你就打算一个人等死?”蒲又崇垂下眼睛,目光晦涩不明,“故意把人支走,怕车子爆炸时伤到她?”
孔如琢才不想被他说的这么善良,下意识反驳:“我只是嫌她在我旁边哭哭啼啼,太吵。”
蒲又崇将托盘放到一旁,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腕:“疼吗?”
左手手臂扭了一下,不算太严重,只是看起来有点可怕。
孔如琢肤色原本就白,如同云捏雪揉的一截腕上,如今却斑斑驳驳,满是青紫色的淤痕。
哪怕已经被处理过了,他的手指碰触到的时候,孔如琢仍倒抽一口冷气。
他却嗤地一声,低低地笑了。
“知道疼,一个人等死的时候,就不知道怕吗?”
孔如琢皱起眉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怕有用吗?”
他打开旁边的一罐药膏,在掌心揉搓得微微发烫,这才慢条斯理地,掌心包裹住她的淤青。
而后重重一揉。
孔如琢无法克制地呜咽一声,疼得想要把手抽出来。
他不疾不徐,反手扣在她的腕上,指尖抵着她的脉搏,感觉到心跳,一下一下撞在指上。
“别动。”他淡淡道,“医生说了,这些地方得揉开了才行。”
孔如琢勉强忍住疼,转开视线去不敢再看。
可他下手很重,孔如琢忍无可忍:“你就不能轻一点吗?”
“我是临时知道,你开了直播。”
他忽然换了个话题,孔如琢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追问说:“然后呢?”
“那时已经晚上了,我刚开完会,助理和我说你开了直播,不过你一直都在睡觉。”
孔如琢纠正说:“我也营业了一会儿,你没赶上而已。”
他嗤笑一声:“是啊,我没赶上。我打开来,就看到你的车翻了。”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上一秒屏幕里,她还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像是垂落的蝴蝶,皮肤在月光下,呈现一种晶莹如玉的质地。
弹幕里全在夸赞她的美貌,却无人知,这一朵骄矜高傲的玫瑰,已经被他折下。
虽然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可这是他此生,最为骄傲自矜的一件事。
他的花园空旷冷寂,她来了,方才有了光彩。
可下一秒,变故徒生。
车子翻滚,天翻地覆,镜头中一片凌乱。
许久,方才落定。
直播间中安静了很久,唯有车中某个幸存下来的摄像头,还在忠诚地行使着使命。
摄像头的角度歪了,只能照出孔如琢半张侧脸,身上的安全带紧紧勒着她,她垂着头,似是还没醒来。
原本坚固的车身,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揉坏了,她蜷缩在那里,面颊上沾着烟灰,满目疮痍间,漂亮得寂然不祥。
如何下达命令,在五分钟内集齐了救援人手,又是如何动用了八台直升飞机,星夜兼程赶往事故现场。
这些,蒲又崇都没有印象了。
他只记得,自己死死看着屏幕里,看着她终于醒来,明明已经伤痕累累,却又替同行的人踹开了车门,让那人逃了出去。
她一定很疼,哪怕连一个表情都没有,可蒲又崇知道,她有多么娇气。
为了救人,她却硬生生忍了下来,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潘颂蕴离开后,她终于翘起一点唇角,安静地躺在车里,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太累了,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同往日一样,淡漠而秾艳。
半晌,却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她在等死。
知道自己逃不出去,所以从容地迎接死亡。
她是孔家的公主,是被捧在掌心娇养的玫瑰。
无上的金钱权势,数不胜数的爱意,才能浇灌出这样的美丽。
可在这一刻,她却只有自己。
她该有多害怕?
明知道这个电话可能无法接通,可他还是执着地拨通了她的号码。
屏幕里,她的眉头动了动,像是不胜其烦地恹恹看了一眼手机,却忽然顿住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