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翻了一会,看了看说:“桂哥儿的事儿上咱们给的不出彩,不薄也不厚。上面记录的有红糖八斤,鸡蛋一百个,婴儿的银镯子一对,小衣服六件,肚兜六件,围嘴儿六件,棉虎头帽一对,棉鞋两对,小被子小褥子六床,给孩子用的上等棉布六丈。”
说完合上了账册。
薛姨妈算了一下,这也没多少钱呀。
最值钱的就是那八斤糖,外面穷苦人家可能吃不上,但是这糖薛家弄起来很容易,她们认识贩糖的商铺,拿的价格便宜一些。
她就问薛宝钗:“要不,这次给小孩子打个金老虎?”
随后就开始自言自语:“要是太小了也不合适,要是太大了小孩子拿不动,最起码也要几两十金子才行。”转头一想,觉得金老虎也不保险,孩子又不可能时时拿着,孩子拿不到,到时候收起来了,孩子的爹娘怎么能想起自家的好来?就说:“打个金项圈吧,这个孩子用的着!”
薛宝钗想了想,一个金项圈怎么说也要十几两金子才行。
虽然小孩子用的也没有多重,但是也总不能弄个空心的吧!
金子软,空心的容易瘪!
十几两金子也不少了,小孩子的脖子能禁得住?
薛宝钗衡量了一下,毕竟讨好人家父母这是一个长期的投入,但是小婴儿用的金子真的不多,这个时候用金子比起将来给孩子打的其他金器,婴儿时期的用量是最少的。
就说:“听您的,就这么办吧。我打发人往店铺里去一趟,抽出来一些金银吧。”
送一个巴掌大的金项圈不算太扎眼,要紧的是花费也不多,今年就不送糖了,两厢一对比,虽然比桂哥儿那时候厚了一些,也不太过分,凤丫头是不会说什么的。
这边打发人去抽银子办事儿,过了一会儿二掌柜的来了。这一次又是隔着屏风二掌柜愁眉苦脸地跟他们母女俩说话。
“太太,姑娘,几百两银子咱们家是能拿得出来的。只是……”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
薛宝钗问:“怎么了?”
“姑娘,咱们上个月该跟人家结帐,已经拖了没结。人家昨日来闹了一天,如今我们正在各处筹款,现如今光是春季的货款还有两万两没跟人家结清。”
薛姨妈问:“怎么这么多?”
薛宝钗上次就听说目前商号经营已经进入了困顿,就立即问:“咱们不是已经卖了几个铺子吗?而且又清退了一些伙计,怎么现在还是周转困难。”
“姑娘,咱们卖了几个店铺,但是这些钱不能把咱们得欠债给补上呀。咱们欠的债,有的是两个季度一结算,有的是一个季度一结算。有的是一些人家把布匹放到咱们柜上,咱们卖了之后要跟人家分钱的。如今零碎地算下来,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
薛宝钗这个时候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咱们的账我这里一直看着呢,又不是糊涂账,每一笔支出都算的清清楚楚。每一笔进账我也记得明明白白,怎么就突然没钱了?”
“姑娘,咱们这里记得明明白白,但是大爷那里却支得特别多。现如今咱们和外地一对账,外地都是亏空,咱们这里的银子调拨到外地去了,所以咱们这里已经没有银子结钱了。”
说着便把怀里面的几本账本递给了旁边的婆子。
旁边的婆子接过来递给了薛宝钗,薛宝钗立即放到前面的桌子上开始翻看。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她粗略的把几本账本给看了看,发现光是去年一年,哥哥出去到现在银子已经支了将近二十万两。
“怎么这么多?你们怎么现在才说?”
“姑娘,这事不怨我们。还是那句话,咱们与外地虽然能经常互通有无,但是一季度结账一次,账本想要送到这里也是半年之后了。那些半年结一次账,甚至一年结一次账的,所有账本都不会在结完之后立即送来,都是各地汇总,送来的时间有前有后。等到咱们家账房先生再去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以前账上还有盈余,倒是没什么,只是去年为了保住皇商的资格。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五十万两银子,这已经让商号伤筋动骨了。”
再加上薛蟠更是肆无忌惮,所以今年的状况是雪上加霜。开年不久就碰到了这种事儿。
薛宝钗呆呆地把账本放到了桌子上,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反倒是薛姨妈这个时候还追着二掌柜问:“蟠儿把这钱花到哪里去了?”
这话二掌柜也没办法回答。
薛蟠是东家,他想怎么花钱作为二掌柜难道还能在旁边追着问?再有就是薛蟠是在外地提的银子,二掌柜在京城。提银子的时候二掌柜根本就不知道,所以更不知道这钱花哪儿去了。
二掌柜擦了擦头上的汗,觉得自己也说不清楚。而且眼前这个大窟窿也不是自己能处理的,就向他们母女两个提议:“不如让大爷和老掌柜回来吧,如今京城这个摊子小人已经没法处理了,也没那个本事,一切等老掌柜回来裁夺吧。”
薛宝钗也是这么想的:“妈,让老掌柜回来吧,顺便我哥哥在外边呆的时间长了也该回来了。”
薛姨妈一听,急得赶快抓薛宝钗的手:“你哥哥出去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今王子腾已经死了,薛姨妈也觉得薛蟠这个样子不适合再在京城里面晃悠了。
靠山倒了就该夹着尾巴做人了,薛蟠是哪种能浪子回头的吗?
薛宝钗低头想了想:“要么是让我哥哥在城外住着不进城来,不扎那些贵人的眼也没人记得这件事儿。要么就让我哥哥还住回来,就住在荣国府眼皮子底下。如今荣国府在京城还是一块金字招牌,荣国府不倒,我哥哥的事儿有五成是不会被翻出来的。”
那还有五成机会会被翻出来,薛宝钗就想赌一把。
薛姨妈不敢赌,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一想这个儿子这么短的时间一下子花了那么多的钱,就觉得有点儿不靠谱。
“唉!这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急得团团转,在屏风这边儿不停地来回踱步,最后想了想,就觉得儿子还是不能放在外地,但是也不能放在城里面,只能放在城外边。
“听你的,咱们先让人在外边儿给他买块地建一处庄子。”
那么事情又回到了原点,还有钱吗?
有,继续贱卖产业。
薛宝钗想了想,把那些地段不好的店铺卖出去,顺便把那些不太赚钱的营生从商号里剥离出去。
等到二掌柜走了之后,薛宝钗叹了一口气,彻底明白,日后肆无忌惮想花钱就花钱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妈,家业到咱们手上如今只剩下一半,也别说那么多了。人家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家如今只是在走下坡路而已,烂船还有三斤钉呢。何况咱们家又不是烂船!往后一切花用都要省着点儿了。”
薛姨妈答应了一声,用手帕捂着脸哭了起来。
先是哭自己命苦,少年失去了父母的庇护,被哥哥远嫁他乡。又哭自己中年丧夫,失了依靠。接着哭薛家的人丧良心,欺负孤儿寡母。最后哭自己命运多舛,难道将来要老年受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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