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老太太在马车里哭:“我就说环儿是祸根,我的宝玉啊,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对爹娘!”
蘑菇转回头看老太太和妈妈,就看见妈妈不停的给老太太擦眼泪,劝她先别哭。
看这个反应,她们应该是没听见。
……咚咚咚……啪啪……咚咚咚……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蘑菇一下子睁大眼睛,老太太是痴心父母,一老爷未必是孝顺儿孙。
这个人唱的歌倒有几句能跟自己家对的上,一老爷不是孝顺儿孙,也是忘不了功名,她不知道姣妻说的谁,但是总觉得句句在唱自己家……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唱歌,难道是别有用心?
她掀开车帘子抓着门框一下子钻出来,在飞奔的车上向着四面张望。
云芳一眼没看到,再发现的时候女儿就钻出去了,看她整个身子随着马车在飘,吓得差点心肺骤停。
“贾萱,你给我回来,再不回来看我不让你老子打折你的腿。”
蘑菇再没听见有人敲击渔鼓的声音,夜里各处安静,除了马蹄声、车轮碾压声,再没一丝其他的声音。
她立即应了一声,重新钻回马车里。
车子这时候也到了贾政的府邸门前。门前的奴仆们立即抽了门槛,让马车进入。
大家涌出来接着老太太,老太太被扶着到了贾宝玉的床边,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放声大哭。
蘑菇叹口气转身出来,想了想跑到大门口往外看,心里想着不知道是哪个人在外面乱唱,又存了什么心。
如果是无家可归的道士,八成会来这里,毕竟这里等红灯高挂,还开着大门,他们方便讨饭。
如果不是,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是等不到唱歌的道士的,门子们哄着她回去,又说被外面的人看到了不好,毕竟是个姑娘家,不能在门口探头探脑。
蘑菇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前和黑荡荡的街道,只好回去。
她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坐在榻上了,看样子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她刚刚打了王夫人一巴掌,正在骂王夫人没用。
王夫人捂着脸哭的很委屈。
骂了几句王夫人之后,老太太叫了贾政过来,贾政刚跪下,老太太转手把身边放着的茶杯抓起使劲砸贾政,一瞬间老太太的手上全是血。
大家吓得赶快拦着,贾政没事,老太太却是握着一手碎渣,血流不止。
贾赦看了,忍不住对着贾政打了几拳,他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打了几下根本没对贾政造成伤害,自己反而累的站不稳。
贾政磕头不迭,求老太太别生气了,可是老太太表现的十分失望。
她冷冷的看着贾政,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大家都以为她会急的昏过去,会大哭不止……可是这会老太太出奇的冷静。她盯着贾政看了一会,面容逐渐阴森目光开始凶狠。
过了一会,她转身跟王夫人说:“你自己料理你家的事儿吧,我把宝玉带走。他是好是坏是生是死,和你们夫妻没关系了。”
说完对贾赦说:“带宝玉回去,就是死了也要死在咱们家。他死了,你当伯父的就找人把他从咱们家中门抬出去埋了,也别给贾大人和贾夫人添麻烦。”
一太太拦着不让抬,哭哭啼啼的说宝玉现在太凶险了。贾政又抱着老太太的腿哭,老太太根本不搭理他们夫妻,让人拉走他们,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和贾宝玉身边的小厮们一起动手,抬了贾宝玉就走。
老太太先上了马车,几个大丫鬟立即在马车的车板上铺了被褥,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将宝玉抬着放进去。老太太坐在车板上盘着腿把宝玉的头抱在怀里,全程都很沉默。
马车动起来,大家纷纷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从这里出去往荣国府而来。
一路上都很安静,就是大家在马车里说话也都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云芳跟李纨和王熙凤说:“我让平儿看着几个孩子呢,我们家长生和荂哥儿,还有巧儿兰儿,都在稻香村住着。”
王熙凤放心了不少,有平儿看着她心里就不会多牵挂。将心疼儿女的心思收了,想到宝玉的事儿她叹口气:“唉!事儿怎么成了这样!宝玉前几天还好好的,哪怕是被烫伤了,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还跟我们说笑呢。真是世事无常……”
李纨不说话,连叹息都没有。
一房里面,他们母子的处境尤其艰难。贾环已经成了势力了,别说宝玉,这个时候贾兰都是他的眼中钉。宝玉不过是个嫡次子,但是贾兰却是承重孙!贾环能看贾兰顺眼才怪呢。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就拉着云芳说:“你哥哥的脸面大,你今天有没有问问殷家的老奶奶,能不能请个好大夫?宝玉这样子也就是一口气吊着,我说句难听的,要是死了也不操心,这不是还能抢救一番吗?要是不救,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今儿避开老太太问了,我们家发家才几年?底蕴浅薄,认识的只有太医院的人,但是太医院的人今儿都请了。唉!”
“唉!”
王熙凤跟着叹气,也是自己昏头了,殷家是新贵,这几年才随着皇帝的掌权出头,荣国府是开国勋贵,荣国府都找不来的好大夫,殷家更难寻觅。
意识到这里,她就在想,表哥贾珠没了,留下的还有贾兰。要是表弟宝玉没了,这连个烧香磕头的人都没有,来的时候孑然一身,走的时候毫无牵挂——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说来说去,这兄弟俩个都是遭罪了。
马车到了荣国府,门子打开大门,车子一路到了后院老太太的荣庆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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