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这种人是那种真正目无君上目无家国的人,他们反对皇帝并非是真的为天下百姓登高一呼,因为真正为民的人不会为了反对而反对,这些骗廷杖的人没本事为民说话才去骗廷杖,有本事谁骗廷杖啊!他们就是为了沽名钓誉,为的就是扬名,进而推高自己身价,推着自己跃居高位,如果他们被打死那就更好了,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目的也达到了,这就是为什么说文谏死是最令人讨厌的事儿。
他们被打得越惨收获的也就越多,到时候天下骂声滚滚而来,都是皇帝的错,他是个暴君,听不得一点儿忠言逆耳。反而挨打的这个人得到了天下的同情。
毕竟骗庭杖的那个人开了口,皇帝打了他,那是皇帝急眼了,不占理才打了人。
皇帝忍住了没打他们,也是他们赢。因为他们说的占理,要是不占理,他们直言犯上皇帝为什么不打他们。最可怕的是皇帝能忍一次,忍不了第一次。他们第一次得不了手,还会骗第一次。次数多了,他们就成了诤臣,天下又要传颂这个人为人正直,十分勇敢,面对着强权多次直言犯上……
其实我珠大伯母就是那个骗廷杖的人,而一伯母就是那个忍不忍得住都要吃亏的人。”
说到这里桂哥儿对云芳说:“那些酸儒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这种处心积虑不为钱不为权只为名的清流。和这种人相处,想坏事很容易,想成好事很难。因为做好事儿能留名,但是好事儿办好了真是太难了。人家有捷径,所以不屑于去做正经的好事儿。”
因此勋贵和清流不是一路人,互相瞧不上。勋贵瞧不上清流沽名钓誉,清流瞧不上勋贵沆瀣一气。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贾兰已经和她母亲成了一路人,从思想到行为已经和勋贵格格不入了,所以贾家是不会再在贾兰身上有任何的谋划了。
给贾兰安排在京城考试是最后为他做的一件事儿。
贾兰抓住了机会,先是进入了国子监,随后就参加了考试,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考场里面年轻人也很多,所以他表现的也不算太扎眼。但是成绩不错,很快就取得了参加下一次乡试的资格,也就是说他成了一个秀才。
于是在八月里老太太过一周年,大家在庙里给老太太做水陆道场的时候,李纨很高兴的跟族人们分享了贾兰成秀才的好消息。而且因为明年加开恩科,所以贾兰能直接参加明年三月的乡试,如果明年通过考试就是举人了!
举人在贾家来说真的是稀缺人才,应该说举人对于任何的一个地方来说都是稀缺人才。自从老贾家的人跟着宁荣一公从金陵到京城的前几十年,阖家富贵的环境只养出来了一个举人,还是贾敬,这位后来斗败后出家了。
这十来年在贾瑭挥着鞭子不断的鞭策下,就出来了两个举人,还是那种差点压大队的末流。就这样,京城的人对贾家的家学评价相当高。前年借住在荣府的金陵族人也考上了,排名在一百名开外,也属于那种吊车尾的名次,靠荣国府的关系回江南当小官去了,未来荣国府不拉他一把,他能进步的空间实在有限。
所以贾兰通过第一轮考试成了秀才的这个消息盖过了这半年来的其他消息,毕竟举人老爷也是稀缺的,贾家这样的家族也没养出几个来,而贾兰很明显是其中的种子选手,是属于重点培养观察的对象。但是这消息没让族长贾珍有什么反应,他当没听见。
李纨是相当的得意,还在分别的时候鼓励桂哥儿也要多读书。这行为让和她关系好的珍大奶奶都觉得张扬。
然而荣宁一府都没放在心上,一个秀才而已,这还真的看不到眼里,就是过了殿试有了官职都不放在眼里,连两府的门子都看不起五品以下的官儿,别说一个举人了,实际上五品真的不低了。
分别之后,最忐忑的还是桂哥儿,桂哥儿对自己的亲爹贾瑭了解得很清楚,那是看不得有人不上进的人,他对自己的亲儿子更严格,无数个夜晚贾瑭拍着桌子训斥儿子,给桂哥儿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做梦都在背勾三股弦五……他显然是被比了下去,就担心回去之后亲爹再举着戒尺逼着他上进。
他心里就埋怨大伯母,知道你高兴,也知道你得意,但是没必要踩我一脚吧。
其实桂哥儿还不知道,他已经越过贾蓉成了这一辈里领头的那个,李纨不拿他比难道拿贾蓉这个越来越虚,明显纵欲过度的废物比?她还觉得和贾蓉比丢人现眼呢。
实际上贾家草字头这一辈里面呈现出两个极端,一个极端是烂的不能再烂了,一个极端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比的时候自然是想拿一个好的比,谁跟人家比烂啊。
桂哥儿忐忑地跟着大家回了家,在路上的时候还在想,若是爹爹要是逼自己,他就往祖父祖母那边跑。虽然到最后祖父祖母都会受到迁怒,然而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说天下还有谁能治得住亲爹的,那也就是祖母了,祖母不讲理起来谁都拿她没法子。作为她的大孙子,桂哥儿觉得自己有资格让祖母对着爹爹撒泼不讲理一次的!
然而桂哥儿到底小看了贾瑭,贾瑭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回去之后仍然是按部就班的教导这几个孩子,其稳重的风格稳扎稳打的状态让桂哥儿对亲爹的印象直线拔高。
桂哥儿就忍不住找贾琏问:“我都被兰儿哥哥比下去了我爹居然不生气!我都不敢信,伯父你信吗?”
贾琏就说:“你爹不比你懂得多?!走得快有什么用?要走的远才行。你兰儿哥哥越是想出来做事儿越是难出头。他小孩子不知道人心险恶,也不知道官场难混,别说官场了,就国子监那群人里面也没几只好鸟儿,他现在去了国子监了,回头你遇到他问问,看看国子监是不是也是拉帮结派藏污纳垢!”
“真的?”
“你以为呢?你先看看你弟弟身边们,拿长生他们两个来说,年纪不大不小,身边的乳母还跟着照顾。大丫鬟们觉得她们碍事,早晚要走,所以很不客气。这些乳母觉得这些大丫鬟奶味还没褪呢就看不起人了,自然要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处处下绊子,再有那一等的媳妇子们架桥拨火,那是天天起内讧。就那么几个人,已经分好谁跟着谁是一起的,要一起对付谁谁谁。
我再给你举个例子,拿老爷身边的那群小贱蹄子们说,老爷宠爱谁的时候,她们一起诋毁人家,转眼老爷有新宠了,刚还是生死仇敌的几伙子人一下子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姐妹,要面和心不和的一起联手挤兑那新宠。
拿我们衙门来说,主官谢大人还在,稳稳当当坐着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人,但是下面的几个辅官儿们要争一争,看谁是接替谢大人的人!万一上面再派来一个,以前争的那些都成了泡影,这道理你都能想的明白,他们也能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儿,争了是一回事!
懂不懂?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有藏污纳垢的事儿。哪儿都躲不掉,你兰儿哥哥偏偏应付不了,他只会读书,书中或许能给他黄金屋,给他千盅粟,给他颜如玉,可偏偏没给他人情来往的手段,所以你兰儿哥哥走不远的。”
桂哥儿点点头,明白了。
但是他随即发现了一件事:“您对老爷哪儿的事儿挺了解的啊!我天天去都不知道呢!”
贾琏的脸色瞬间变了,这臭小子!
“你长大之后就人嫌狗憎了!你小时候多招人喜欢,现在那张嘴说话可不把门啊!!”
桂哥儿对着他挑挑眉毛,搂着他的肩膀很亲热的说:“小时候伯父疼我,我都记着呢。我刚才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啊!怎么说我嘴上不把门呢,要是有一沓子薛涛笺就好了,我更是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贾琏看着桂哥儿:“别说一沓子薛涛笺,我再给你弄几刀别的好纸来让你多用些日子。小子,你这一手学的挺好的啊!就该这样,有把柄该用的时候用,别藏着掖着,半露不露才是最吓人呢。不该用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能露出来,这其中的尺度想拿捏的精准还要再掂量啊!”
第406章 新一代
到了十月份,天气已经凉了。
因为太子妃的生日就在十月,荣府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贺礼,等到蘑菇生日的那天,邢夫人带着儿媳妇和隔壁的珍大奶奶一起去东宫给蘑菇贺寿。
蘑菇是小辈且年纪也不大,她的生日规模自然比不过皇后。尽管如此东宫也是张灯结彩,接待了不少宗室女孩和刚成亲不久的新媳妇。
除了宗室和公主家的女眷之外,外臣也就是太子妃的娘家和舅家来人了。
可以说规模很小,然而大家都认识,彼此也能说几句话,算的上是各方都很高兴的一次宴会。大家说笑了大半天,吃了午饭就告辞出宫去了,蘑菇单独留下娘家和外祖家的人,令人把皇孙抱出来见见亲戚。
小孩子的脑袋上大部分的头发都剃了,前面脑门上留下一个寿桃样式的头发,头发黑浓亮丽,小孩子又白胖可爱,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显得十分机灵,在母亲的怀里被抱着,看到这么多人围观,他一歪头露出点笑容,随后很放松的窝在了母亲的怀抱里。小模样十分招人喜欢,看的人心都化了。
皇孙被赐名“昭”,字明亮。
人家小小年纪,字已经被他祖父给定下来了。
蘑菇就说:“明亮,给外祖母抱抱怎么样?”
他转头抱着蘑菇,软乎乎的小脸儿已经贴到了蘑菇的脸上。蘑菇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说:“这是不给抱呢,如今就让我和皇后娘娘抱,其他人想抱他要和他商量,昨日皇上拿一只花丝金鼠哄了半天才给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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