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早晨,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沙雅星庞隆城依旧在恒星的光照下醒来,别墅区的鸟儿依旧在斑驳树影间跳跃鸣叫。
床上的小男孩儿睡得很沉, 整个人深陷在被子里,发出香甜的轻鼾声。但下一秒, 他倏地睁开眼,定定盯着天花板, 接着便翻身坐起,惊愕地打量着房间。
“哥哥!哥哥!”季听唤了两声戚灼, 又掀开被子看, 接着滑下床,光着脚跑去卫生间:“哥哥!”
他站在屋中央发愣。
明明刚才还和哥哥呆在饭团弟弟的家里, 看着奇怪姐姐在说奇怪的话,为什么就觉得脑袋一昏, 再睁开眼后就回到家了?
而且还是自己在庞隆城的那个家。
季听茫然地拉开窗帘,一眼就看见那棵正对着窗户的熟悉老树,也看见树冠里藏着的那个鸟窝,鸟儿在叽叽喳喳地欢腾。
院子和他记忆里没有分别, 碧绿的草坪,生着各种花的小花园,院子外站着两名护卫军。
他目光投向更远方, 看见庞隆城里最高的那栋楼依旧耸立着,碧蓝天空上还有一个热气球在慢慢飞行。
这是怎么回事呢……
季听正琢磨着,脑中却像是有块幕布被揭开, 突然显出隐藏在背后的一段记忆。
说是记忆也不尽然, 那更像是正在发生的事。他能看到哥哥牵着自己走在一艘星舰广场上, 身边全是相互扶携的人, 如同他们一般在东张西望。士兵拿着扩音器,用沙哑的声音在反复叮嘱:“……艾尔玛号将在半个小时后启航。大家刚来舰上,就不要到处乱跑,拿着自己的号牌去对应的宿舍……这是超级运输舰,跑着跑着迷路了还要到处去找……”
他看到自己在激动地对戚灼道:“这就是艾尔玛星舰吗?好大呀!比我们的幼儿园大了好多好多。”
身旁的其他人听到这话后笑了起来,接着又面露伤感:“如果那天在登舰时没有遇到螅人,我们早就已经登上艾尔玛启航了,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另外的人叹了口气:“还好被抓去海岛的那群人逃回来了,不然死得更多。”
“我和哥哥就被抓去海岛的。”季听看见自己在说。
“呀,那你们可真是命大福大。”
“嗯,我们游泳也很大,我们是从海里游回来的。”
……
季听这段时间经历得太多,所以也并没慌张。他此时就像是变成了两个人,一个站在窗边,一个却被戚灼牵着在艾尔玛号里前行。
这是两段并行前进的时间,却彼此界限分明,不会让他觉得混淆不清。他也能在脑中进行调配,如同一台播放器同时播放的两部电影,他将其中一部缩小化,那电影虽然还在往前播放,却只处于他大脑的后台。
季听一直看着他们进入了分配到的宿舍房间,又和正在找他们的白伽碰了面,这才收回心神。
他视线落到旁边书桌,却看见了自己的日记本。
——封面是淡蓝的海水,水里还游动着几条彩色的小鱼。
我的日记本不是拿给那个姐姐了吗?
季听疑惑地翻开日记本,一直往后翻。
9月10日
我洗了奶n和尿片,就去stang打饭,太太来了,他没叫我,我也没叫他。但是我也xang妈妈了。
季听确定这就是他的日记本,但他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管这个,又转过身,站在原地喊了两声哥哥。
他不死心地去了卫生间,想看看戚灼有没有藏在门背后,可就在他刚转身时,日记本便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翻开的那一页里,他写的每一个字都分外明亮。
季听连床底都看过,也没有找着戚灼,心里越来越慌张。
别哭,不准哭,别哭,肯定能找着哥哥的。
他给自己打着气,开始猜测戚灼现在会是在哪里。他不知道戚灼的家在哪儿,但以前老是在别墅外的巷子里见到他,那么他的家可能就在巷子附近。
季听立即便往门口走,走出两步后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脚,便又回去穿好了鞋,这才急急忙忙地出门下楼梯。
他刚踏上楼梯,便看见季云和季太太坐在餐桌前,只假装没瞧见,准备直接出别墅。但季云却一眼便看见了他,就在大声喊:“妈妈你看他呀,他还穿的睡衣,到现在都还没有换衣服,他肯定不想上幼儿园了。”
季听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印满小黄鸭的睡衣,但他只装作没听见,低着头匆匆下楼。
“妈妈,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他听见季云的声音越来越慌张,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只见季太太呆呆地坐在餐桌前,脸色苍白,脸上也爬满了泪水,而新的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淌。
季听也顿住了脚步,正想过去看看,屋里的保姆和屋外的护卫兵便都冲了过来,围着季太太小心询问。
“我没事……没事……”
季听听到了季太太哽咽的声音,知道她没事,便趁着屋里一团混乱,没人注意到他,一溜烟地跑出了别墅。
小区和季听记忆里没有两样,但他根本无暇去看。他飞快地跑过以前最爱钻的那座假山,跑过被他视为安全地的人工灌木丛,一口气跑出了小区。
他站在那条熟悉的小巷前,急促地喘着气,接着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喊哥哥。
小巷两边是一些荒废的民居,他以前经过时都不敢看,只觉得那些黑洞洞的窗户里藏着不可知的怪物。但现在他一扇窗一扇窗地挨个看过去,遇见门是开着的,还会钻进去找一圈。
左侧有一栋废弃小楼,他在这里遇见过两次戚灼,便兴冲冲地跑上楼,冲进每一间屋子,对着那些空荡荡的房间喊着哥哥。
季听将二层所有房间找了个遍,最后站在阳台上发呆。他抚摸着戚灼以前坐过的阳台石栏,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季听哭了一阵后,扶着墙壁下楼,继续往巷子前找。可直到穿出这条长巷,一直到了大街上,也没有见到戚灼的踪影。
“哥哥,你去哪儿了?哥哥……你刚刚还牵着我的,你去哪儿了……”
季听站在公交车站旁的台阶上,看着满街的车辆,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止不住地嚎啕大哭,几名行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他也只哭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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