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他将目光投向了雨流冲刷的窗户,这里与其说是小村镇,倒不如说更像是某个临时营地,营地里的人不使用只能设备、戒备森严、排斥外来者,却又本性善良,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傍晚倏忽而过,夜幕降落时雨势并未减小,雨声如浪,层叠不休。
到了夜半某一刻,整个营地上忽然想起尖锐的哨笛声,接着小隔间门外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莫利队长疾声道:“林,西泽尔!河水马上就要漫过河堤了,我们得马上去后山!”
楚辞和西泽尔同时翻身而起,打开了小隔间的门,莫利队长身上披着雨衣,滴在地上积水逐渐汇聚成一滩,莫利夫人正在忙着收拾东西,莫利队长催促道:“拿吃的和清水就好,快!”
莫利夫人着急的手忙脚乱,这时候,海伦娜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小卧室里走出来:“妈妈,怎么了?”
“我们要去后山避水,”莫利夫人说着,焦急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大声道,“林,快帮我给海伦娜穿上雨衣,她的雨衣在左边五斗橱的第三个抽屉里。”
楚辞从抽屉里找出小女孩的雨衣给海伦娜穿上,又给她穿上雨靴,莫利队长语速飞快的对西泽尔道:“我已经向长官报备过了,你们跟着家属一起撤去后山,不要乱跑——”
他停顿了一下,道:“车一会就会到门口,帮我照顾一下海伦娜和她妈妈。”
莫利队长说完就再次冲到了雨中,西泽尔帮着莫利夫人很很快收拾好东西,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抬起苍白的脸颊笑了一下:“幸亏有你们帮忙……海伦娜,不要乱跑,来妈妈抱着。”
海伦娜一把扣住楚辞的小腿:“我要姐姐抱!”
莫利夫人无奈,楚辞弯腰将小女孩抱起来,道:“要听妈妈的话,不要乱跑。”
十分钟后接他们去后山的车来了,是一辆重卡,后车厢搭着雨棚,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窃窃私语声和雨流一样嘈杂,几个人爬上了车,楚辞注意到车里似乎都是女人和老人,还有小孩,想必男人都去加固河堤了。
这里的人不少,在往后山的路上楚辞看见好几辆这样的重卡。山路崎岖,又是夜雨天气,司机将车开得小心翼翼,速度也并不快。雨声、风啸声和远处若有若无的水流声叠在一起犹如潮涌,似乎那巨大的、冰冷的浪下一秒就要打在人们的头顶。
车厢的气氛非常压抑,海伦娜低着头,将楚辞雨衣上的绳子打结玩,周围的人时不时会偷偷看楚辞和西泽尔一眼,但如果楚辞抬起头,他们就会立刻心虚似的,将目光转向别处。
直到一个小胖子对自己的母亲道:“他们是外来者!”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其实是个大嗓门,整个车厢的人全都听见了。
议论声顿起。
莫利夫人赶紧道:“莫利队长已经给长官报备过,长官同意他们跟随去后山避难,难道因为他们是外来者,就不允许他们去避难吗?”
“可是,”一位女人声音踟蹰的道,“只有我们在这里生活,他们毕竟是外面来的……”
“我们离开后也不会将你们的消息外传,”西泽尔道,“请相信我们。”
“你们才来我们这里第二天,”女人尖刻的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这时候车子停了,司机大声道:“到了,大家快点下车,我马上就要去运河堤材料了!”
车厢里争执这才停息下去。
后山并不非常高,卡车所停靠的位置实在半山腰上一处天然的避风港,他们在这里建立了临时避难所,此时这里已经汇聚了不少人。
“我们找个地方等莫利吧。”莫利夫人说着,往雨棚的方向走去。
雨棚是临时搭建的,四面透风,海伦娜冷得直打哆嗦,楚辞只好将她抱起来扣在怀里,过了一会,海伦娜幽幽道:“姐姐,你身上比外面的风还要冷,我更冷了。”
楚辞:“……”
莫利夫人哭笑不得的将海伦娜接了过去,她无意中碰了一下楚辞的手背,惊讶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穿的衣服太少了?”
楚辞摇头:“我一直都这样,不冷。”
又一辆重卡到来,雨棚里人逐渐拥挤起来,西泽尔往楚辞这边靠了靠,然后伸过手,将他的手包裹进去。
楚辞抬头去看他,可他的脸逆着光,只能看见昏光暗影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和他手掌心里,被潮湿的雨浸润的温度。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楚辞顺着人群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拼命在人群中拨来拨去:“阿洛!阿洛你在哪?”
工作人员立刻过来安慰那个女人才得知,她的儿子不见了。
正是刚才在车上质疑楚辞和西泽尔的那个女人。
他们是第二批车拉上来的,女人本应该跟第一趟车走,但当时她的东西没有收拾完,就将自己的儿子先推了上去,自己跟着第二趟车,可是自己来了,却并没有见到儿子。
“他,七岁,大概这么高,西瓜头……对,穿着一件绿色有荧光的雨衣!”
第一批车的乘客中,有位老人道:“一开始是在的,但后来人多了,就好像不在了。”
“我没有见到。”
“我也没有。”
“大概是自己跑下去了吧……”
女人像是失了魂一般跌坐在地上,此时又一辆卡车到达,她奔过去在车门口希冀的盯着,可是一直到车上的人下完了,也没有一个西瓜头绿雨衣的小男孩。
她转过去问司机,司机满脸焦灼的不耐烦,却还是认真的回答她:“没有见到,你再问问别人吧,下面人手紧张的厉害,我先先去帮忙了。”
说着就要启动车子,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冷沉悦耳的声音:“把我也带下去,我去帮忙。”
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道:“上来吧。”
西泽尔走过去问女人:“您儿子还有什么别的特征?”
女人愣了几秒钟,呐呐道:“我家住在,三区二十九号,孩子,就是……很瘦,还穿着蓝色的雨靴,对了,我给了他一个手电筒!”
“好。”
西泽尔转身走进了空荡荡的重卡车厢里,车子启动,半晌,他朝着某个黑暗的角落,无奈道:“不是让你待在上面等我吗?”
楚辞从那个角落里冒出来:“你让我等我就等?我又不是你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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