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阿玛,您与其让宫里的教养嬷嬷去臣子们的家里教导贵女们,不如直接挑一些好的官员千金,让她们进宫来接受更好的培养。”
“让官员千金们进宫?”
康熙闻言握着右笔的手一顿,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太子。
胤礽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接着往下道:
“是啊,汗阿玛,您想想如今北五所的公主学院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已经小有规模了,每日只有咱们皇家的公主和宗室格格们在里面读书,岂不是有些浪费了那其余几间收拾好的空屋子?”
“如果您把一些满汉大臣家中不错的女娃娃也喊进宫里读书,这些女娃娃们每日凑在一起读书写字,性格是好是坏,瓜尔佳氏这些做女师傅的人不都能亲眼瞧见了?等十几年过后,这些经过皇家精心教养的女娃娃们不就是妥妥的皇孙福晋、宗室福晋吗?而且她们都有幼时相伴长大的同窗情谊,岂不是以后相处起来关系也会更加融洽吗?”
康熙每日的注意力都在军国大事上,虽说后宫的公主学院办得不错,但他从未多关注过那边的事情,可现如今听了自己宝贝儿子的提议,不得不承认,太子说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与其将教养嬷嬷送到宫外大臣府邸里,哪有将官员千金们喊到宫里读书方便省事儿啊。
再者北五所的位置偏,距离神武门近,平日里那地方又不会与宫里的大、小主子们冲撞,即使是让年龄大点儿的官员千金们进宫培养几年也无碍啊。
看到老父亲敛眉深思,显然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了,太子爷磨墨条磨得更加起劲儿了:
“还有啊,汗阿玛,儿臣觉得您既然当初为了更好的践行大清满蒙联姻的国策,在宫里设立了公主学院,在宫外又修了准额驸训练营,不如今年一步到位把最后的一个漏洞也给补了。”
“漏洞?什么漏洞啊?”
康熙此时已经听得有些晕乎了。
胤礽轻咳两声道:
“汗阿玛,公主学院和准额驸训练营前者是为了爱新觉罗一族的贵女们能够多学点适合在蒙古生活的技巧与经验,后者是为了给爱新觉罗一族培养更加优秀的女婿们,这两件事出发点都在咱皇家这边,可您难不成忘记了,满蒙联姻这国策是双向的,蒙古的那些王公贵族们娶了咱们家族的金枝玉叶,但每年还有从不少大草原上嫁到咱们京城来的英姿飒爽的草原女儿们呢。”
“您前两年不还给十弟定下了漠南蒙古阿霸垓部,巫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嫡幼女——博尔济吉特氏做嫡福晋了?这眼看着再过几年二人就要举行大婚了,诸位皇子福晋们只有这么一个蒙古福晋,倘若到时候十福晋连满语都不会说,她打小就和咱们的生活习惯又不一样,与老十相处不融洽可怎么办呢?”
如果今日宝贝儿子不提这事儿,康熙都险些要把自己定下的蒙古十福晋给忘记了。
老十是宫里面除了太子爷之外,出身第二高贵的皇子了,嫡亲姨母是继后,亲生额娘是贵妃,连母族都是开国五大臣之一,这般高的出身,背后又有这么强大的势力,康熙给十儿子选蒙古福晋也是为了绝掉其背后钮祜禄一族的野心。
他转动了几下手上的玉扳指,看着胤礽询问道:
“那保成你的意思是想怎么做?”
胤礽将手里的墨条放到旁边,对着自己老父亲笑眯眯地谏言道:
“儿臣建议,汗阿玛不如仿照宫里的公主学院在漠南蒙古也建一所蒙古女子学院,里面所招收的对象以漠南、漠北各部落中的贵女们为主,她们之中有不少人未来都会嫁到咱们京城来,与其等到她们嫁过来了因为语言不通,而与自己的夫君互生怨怼,还不如让其小时候就提前了解京城的风土人情,早早学会满、汉两语,何乐而不为呢?”
“在大草原上建立一所蒙古女子学院?”
康熙敛眉轻声呢喃。
“是啊,汗阿玛”,胤礽点头如捣蒜,再接再厉道,“咱们之前也在乾隆朝那边,瞧见弘历晚年时,京城里就有女子学院了,是弘历那几个女儿们联手举办的。”
“咱们满人和蒙古人对家中的女儿们又没有那般多的森严礼教、条条框框来约束,东北老家和大草原上的风气,女儿家们更是彪悍,儿臣琢磨着您不如先在大草原上建立一所女子学院,现如今西学的人才如此稀少,虽然科学院里面的洋人已经把那蒸汽机给搞明白了,但是咱们也不能一直靠着洋人们不是?”
“男子们现如今都还有参加科举的心,把西学视为难登大雅之堂的小道,咱们不如另辟蹊径让女子们多学西学,只要人群的基数大了,这里面肯定就会出人才了,更何况咱们在后世不也瞧见了,那后世高中、大学里女子们学理工科是一件多么稀疏平常的事情,还有不少知名科学家都是女人呢,这说明女子们的脑瓜子也很灵,保不准她们还会因为没有受过那八股文的限制,脑袋更加具有想象力,学习起西学更加得心应手,事半功倍呢。”
康熙右手五指微攒,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面前的桌案,久不吭声,正当胤礽觉得自己汗阿玛不打算搭理他这个提议时,突然瞧见老父亲狐疑地抬头望着他道:
“保成,你怎么会突然把注意力放在女子们读书上?这是谁给你提的建议?你难不成是因为瓜尔佳氏?”
胤礽闻言心中一“咯噔”,没错,如果不是之前曾听过他福晋遗憾地说起女子读书的事情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日会劝自己老父亲建造女子学院的事情的,可他非常明白老父亲不喜欢瞧见后院女子们扯上与政事相关的事情,不太自然的用右手食指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十分心虚地说道:
“汗阿玛,不是瓜尔佳氏说的,是金团有次偶然提及了妹妹读书的事情,儿臣今日来这儿寻您,意外瞧见您正在为金团挑选培养太孙妃,才又回想起这件小事儿了。”
人在乾清宫偏殿里坐着读书却被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黑锅给恰恰好砸个正着的小太孙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喷嚏。
康熙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询问道:
“那假如朕真得准备在大草原上建造一所女子学院,让老十的准福晋进去读书了,保成你觉得这学院朕到时候该教给谁打理好呢?”
胤礽早就想过这事儿了,听到这话立刻不假思索地说道:
“汗阿玛,儿臣认为,您若真有此心,蒙古那边的学院负责人当然得从四位已经出嫁的公主里面选,儿臣觉得大姐、二姐如今的重心都在外甥、外甥女身上,四妹嫁入漠北尚且不足一年还在适应中,不如将这差事交给三妹妹办?”
“端静的性子向来踏实稳重,她的汉学又是四位公主里学得最好的,更何况三妹妹现在孤身一人,羊毛厂和羽绒棉厂那边的事情又早已步入正规,人一旦闲下来就会容易多思多想,儿臣想着不如给三妹妹安排一个院长或者荣誉院长的身份让她照应着女子学院,汗阿玛觉得如何呢?”
康熙抿了抿薄唇,端起桌案上的茶盏低头喝了半盏茶,过了好大一会儿,瞧着自己太子已经笑的脸都僵了,俨然一句旁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眸中滑过一抹笑意,才搁下手里的茶盏道:
“在草原上建立女子学院的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定下的,保成你先去偏殿接上金团回东宫吧,朕再仔细想一想。”
“是,汗阿玛。”
太子爷也知道其中的分寸,从善如流的朝着老父亲俯了俯身就直接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康熙望了一眼宝贝儿子的背影,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受到这几年自己的太子受到太子妃的影响实在是越来越深了,东宫现如今两儿一女皆为太子妃诞下来的,日后等太子登基了,若太子妃约束不好自己的族人,瓜尔佳一族的势力就会变得很大,可偏偏瓜尔佳氏这个太子妃做得极好,里里外外半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让康熙想敲打都找不到敲打的地方。
……
黄昏时东宫一家五口聚在后院正殿里用晚膳,胤礽就将下午给自己汗阿玛提的事情顺便讲给自己福晋和好大儿听了。
弘晞坐在自己阿玛和额娘中间,他对面坐的则是双双待在婴儿餐桌里的龙凤胎。
虚岁两岁的银团和宝团还听不太懂父母和哥哥之间的对话,兄妹俩脖子里系着淡蓝色和粉红色的饭兜兜,听到圆桌上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兄妹俩同一时间抬起头就看到额娘和大哥都是一副瞪大眼睛、满脸吃惊的看着他们阿玛。
俩小奶娃不知道面前的三人是在干什么,继续捏着右手中的小勺子,埋头吃起了碗中清淡又有营养的鱼肉蔬菜糊糊。
瓜尔佳氏存着想要在民间建造女子学院的心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她一直是考虑着先把这事儿往后拖,直至拖到他们东宫真正掌权之后再给自家太子爷提的,毕竟眼下在民间建造女子学院的阻力实在是太大了。
君不见这几年朝廷下令让汉家女子放脚、选了一批善女红的女子到科尔沁的纺织厂上工就戳到了不知道多少文人酸儒们的心,若真让那些酸儒文人们瞧见朝廷还要正大光明的开设女子学院了,让原本那些只能困在后宅里生儿育女、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们拿起他们眼中神圣的书本了,还不知道得气死多少文人酸儒呢?!
这中间的阻碍单凭想象就知道会有多大了,故而太子妃听到自家太子爷今日竟然直接给皇上说了这事儿,她心里既激动又不禁有点儿担忧:
“爷,汗阿玛不会因为这事儿怪罪于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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