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芳心一跳,“来过,最近几,一共来了差不多十五个知青,八男七女,四个回城了,两个上了工农兵大学,六个结婚了,还有两个病死了,剩下两个女知青进了山里被野兽吃了,还有一个男知青,还住在知青点呢。”
其他人吓得脸色苍白,其中刘厚直接抖成稻糠,身上背着的包直接摔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响。
其他人探头看去,他有些尴尬地摆摆手,“对不起,我手滑了。”
林小芳飞快地看了一眼陈伊容,却见她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刘厚,就回转过头来,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林小芳心一紧,陈省长还是那么敏锐的一个人。
她的两只手交错着,因为紧张,指甲直接陷入她的手背里,有些生疼,但疼痛很快让她恢复平静。
知青点是靠在河边,村子右边那块田里搭了两间房子,离村子有一段距离,但又不会很远。
两间茅草屋,连院墙也没有,十分简陋。靠右边的茅草屋旁边还搭了一个棚子,看里面放着一捆柴禾,这应该是个灶房,但土灶上是个大黑洞,上面并没有锅。只有土灶下面放着一个土黄色的砂窝。旁边放着一包粗盐,其他东西一概没有。
林小芳把门打开之后,女知青的那间屋子,里面似乎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推门进去的时候,蜘蛛网交错着,唯一的两张双人床上,也落得厚厚的灰尘。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这间屋子除了这两张双上床,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林小芳有些尴尬地看着这一贫如洗的屋子。
王文慧一脸不可议。刘圆圆直接尖叫起来。
男知青们那边的房子是锁上的,钥匙是在老知青那里,他人似乎出去了。
听到有人叫,立刻也跟着一起进来了,看到里面的情况,也是一脸呆滞。尤其是靳于肖那张白皙的脸直接黑了。
陈伊容倒没有什么反应。
她心里想着事情,把自己手里的包裹卸下来,放到其中一张床上。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抹布。
林小芳笑着接过来,“我来帮你吧。”
其他人全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条件这么坚苦,她居然没有炸毛?
她不是副省长的女儿吗?
他们想闹,可陈伊容平静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众人立刻明白了什么。
等林小芳帮着他们把地扫了,床铺擦干净了。然后从自己兜里抓了一把糖递给陈伊容,而后羞涩地跑走了。
她这动作弄的陈伊容有些懵,帮她打扫卫生就已经奇怪的了,现在居然还有糖?
这是啥情况?
她刚想问,就见对方已经跑没影了。
等人走了,陈伊容才转过头来,看着满屋子站的人。大家看着陈伊容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浓浓的羡慕。
不过,大家也都没有说什么,几块糖而已,他们眼皮子也不至于那么浅。
这间屋子,大约有二十多平米,摆了两张床,还有一大半的空地。
王喜扫视了一眼,首先出口了,“这日子咋过呀?”
刘厚已经红了眼,“这什么都没有,太苦了。”
王文慧也被狠狠冲击了一把,“他们太过分了!我们找他们去!”
刘圆圆也是委屈,都快哭出来了。
靳于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素色的帕子,专心擦拭眼镜。刚才林小芳帮他们打扫房间的时候,谁也没有出去,所以,他的眼镜上面落了一些灰尘。
陈伊容坐在床上,看着他们,“闹是一定要闹的。只是,咱们最重要的不是住而是吃的。”顿了顿,她看了一眼靳于肖重新戴好了眼镜,也把目光投向她,似乎在等她发话。
陈伊容轻轻扫了他一眼,“可,咱们要打有准备的仗。”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
六本红宝书,六个毛主|席徽章和一份报纸。
陈伊容把那份报纸举起来,举到他们面前亮给他们看,“刚才,他们在大会上说得那么好听,可关键的一点也没有说出来。按照国家规定,我们知青每个人每月都可以领18公斤口粮,外加生活费每月八元,可他们丝毫没有想要兑现的意思。”
五个人的眼睛齐齐地看向她,他们都是经过那几年灾荒饿过肚子的人,粮食有多重要,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陈伊容同志,你说吧,咱们要怎么办?”王文慧首先不淡定了,住这种土房子已经够坚苦的了,难道连吃的也没有吗?要不是因为在城里没吃的,她何苦要到乡下受罪呢。
“咱们先到分两路,四个人村口那条路,王喜先找到队长家,说我们要到公社找领导要口粮。”
王喜有些犹豫,“这样不是把队长得罪了吗?我们毕竟还要在林家村插队呢,得罪队长对咱们没好处的。”
陈伊容定定地看着他,“他把我们分配到这里,口粮也没有,就是想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你瞧隔壁的知青可是住了好几年了,一点反抗之心都没有。难道你也想像别人那样跟村子里的姑娘结婚,一辈子在地里抛食,过着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如果你愿意这么过,那你可以站到一边去了。”
王喜被她挤兑的,脸青一片紫一片的,他飞快地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有些义愤填膺,但脸上也有些犹豫之色。
陈伊容也不逼他们,这些人全都是十五六岁的学生,性子太软,吵架这种事情估计只看过听过,却没做过,因为都嫌丢人。
可,到了乡下,填饱肚子才是关键,脸面才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透过屋子那唯一的窗户看向那深山,死了四个人,其中两个还都是死在山里,这事情恐怕不简单吧。
而且,林小芳那个姑娘有些奇怪,她似乎想要告诉她什么,却顾忌到旁边有人,不敢深谈。
看来,等她安顿下来,她应该会再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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