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制片看到送荔枝的人,估计问你要的就不只是荔枝渠道了。”顾念栖挑眉。
他们组里的陈制片原本就在给公司物色有辨识度的新人,以沈亦航的外形条件,肯定会被列入重点游说对象。
“那陈制片估计要付不起片酬了,”安安笑嘻嘻地,“航总一天挣的比剧组一个周期开销多多了。”
“快别贫了,”沈亦航冲她一掀眼,玩笑意味的压迫感,“忙你的去吧。”
安安吐了下舌头,收了伞就跑去一边找方然了。
“为了回馈沈大少爷又来帮我做好人好事,等下我结束请你去吃饭。”
顾念栖抽了张湿巾擦干净手,然后顺手拿起一颗荔枝剥开,“一个演员朋友在镇上开了家私厨,还不错。”
沈亦航手闲散揣进兜里,看着她说着话将果肉送进口中,眉尾微扬了下,“行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半透明的白色果肉,很饱满,汁水丰盈,还带着点冷链过来未消散的凉意,入口就被丝丝甜意和清爽浸满,简直就是这种天气的消暑利器。
“好久没吃过了,味道还是没变。”顾念栖很惊艳的嗯了声,看向沈亦航,“欧洲那边能发吗,我想给我爸爸也寄点过去,他以前也很爱吃这个。”
“没问题,”沈亦航很爽快地点头,“地址给我,我帮你安排。”
两个人太熟了,你来我往早就不计较得失,况且这点小钱她非要清算的话,沈亦航在谈判桌上的功力发作,能把她说晕过去,
于是顾念栖也不推拖什么,很轻快地说了声谢谢,将核连带果皮一起扔进垃圾桶,示意沈亦航一起在椅子上坐下,“上次那顿饭有点仓促,都没怎么顾得上跟你说话。”
“上次啊,”沈亦航摇下头,眉眼神情很无奈,“别提了。”
“怎么忽然要联姻,是集团出什么问题了吗,”顾念栖看他,“我记得沈阿姨对你婚恋状况的态度一向很放任,好像没逼过你什么。”
“我们这种沉积三代的家族企业,各种叔伯分支盘根错节,表面上我帮我母亲拿回了主导权,自己也坐在e的位置上,很风光,实则处处掣肘。”
湛蓝的天空连一丝云也没有,阳光毫无阻隔的炙烤着大地,这种天气连期盼的微风都显得炎热。
沈亦航没再深入跟她讲,微不可查地叹口气,“联姻的事他们已经为我张罗很多年了,只不过这次这个,比较难推得掉罢了。”
“其实我觉得乔小姐不错,人很大方,也直来直往。”
顾念栖回想起那晚的见面,觉得乔温句句话似乎都冲着她而来,但又并不像是敌意针对,话里话外虽有锋芒,却并不会让人有被冒犯的不适。
明艳骄纵,有魄力也不乏教养,能看得出是和沈亦航对等的豪门世家培养出的千金,从各方面来看,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结婚对象,更何况她对沈亦航有感情,这就让一场联姻显得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尽是为利所图。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顺势答应。”沈亦航微微侧头,看向她的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深暗探究。
顾念栖出了口气,唇角微微勾了下,摇了摇头,“我不用去考虑你们的家族利益,仅仅是你沈亦航的朋友,所以我必然只偏向你个人的感受。”
“但我也没办法感同身受你所背负的压力,商场上的这些东西太复杂,所以我不会劝你什么,”
“你一定有你自己的考量,所以愿意就去做,不愿意就不做,”顾念栖对上他测黑的目光,“在你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是必须靠联姻才能解决的吧。”
她此刻的眼神让沈亦航想起了多年前,她问他想不想当画家的时候,比月光还干净明媚,是无尽黑暗中,他能看到的唯一一抹鲜亮,
像盛开在广袤宇宙中的粉色郁金香。
她曾是第一个毫无掺杂关心他想法的人,这份纯粹也一直保留了这么多年,即便是经历了世俗的种种搓磨后,也从来都没有变过。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沈亦航喉头有些哽塞,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如果这次,别无办法了呢。”
他自语般的音量让顾念栖听不太清,疑惑地嗯了声,却听到他又接着开口,“其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婚姻的事我母亲看似不管束,而实际上她早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而我,也一定要顺她的意。”
“她一向如此。”
顾念栖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亦航脖颈和眼睑都低垂,上半身略微前倾,小臂搭在膝上,材质轻薄的衬衫下明显勾勒精壮的肌肉线条,明明很有力量感的身型,此时却只让人觉得能轻易摧折。
他不知道宋宴辞当年离开的真正原因,但也能察觉一定是迫不得已,另有缘由。
除了不告而别之外,他觉得自己其实跟他毫无差别,大学以前的人生,都是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后的自由。
他明明如愿以偿考上了美术学院,可以和顾念栖一起去京市,但母亲拿自己和外公辛苦打拼,现在却被父亲的一众血亲搅得一团乱麻的集团,用语言绑架加胁迫,向他阐明事情的严重性和未来深远重大的影响,让他狠心毁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去了美国学习毫无兴趣的商科,一去就是五年。
也错过了足以改变他自己,以及能够有机会改变他和顾念栖关系最重要的五年。
这么多年过去,他看似洒脱风光,但在宋宴辞终于能够做到自行决定一切的现在,他还被束缚在原地,并且越陷越深。
他总想回头,眼中的郁金香也一直明媚地生长在那,近在咫尺,但他却好像越来越无法触碰得到。
顾念栖眉头微蹙,其实上次见面她就看他状态不对,眉宇间那股好不容易消散的狠戾气息又有重见天日的趋势。
她见证过他从极端走向正常的过程,也明白这种去而复返的状态意味着什么,她同样经历过心疾的困扰,那是比躯体上的病痛更为折磨的体验,
因为无药可医,所以只要陷进去,走出去仅能靠自己,再好的医生和药物,能起到的也仅仅是舒缓和辅助的作用。
可现在不是年少时,在有能够独当一面能力的时候,也就失去了能够任性妄为的权利。
“压力大的话,不如放下工作出去放松一段时间,”顾念栖试探性地提议,她在安慰人这方面的技能本就拙劣,只能尽可能地绞尽脑汁,“可以去一些风景优美的地方采采风,你是不是很久没时间画画了,刚好可以当作休息。”
其实一直都在画的。
沈亦航笑了下,“过来看你就已经是放松了。”
他坐直身子,眸色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般轻佻,“好了不说我了,其实也就是跟你随便发发牢骚,我什么搞不定啊,用不着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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