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头, 也莫名不安了起来。
“怎么了阿慕?”舅母闻声连忙过来,见只是竹简不小心写坏了,安抚道:“无碍的, 再换一个便是。”
楚慕点点头, 看着手里的竹简,思绪渐渐飘远了………她在想, 这会周始在做什么呢?是否过的还好?有没有受伤?
愣了半响, 楚慕轻轻一叹, 重新拿来一块竹简, 这次她没有急着动笔, 而是心绪难安地看向远方, 舅母正上着香,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家里的哥儿姐儿,求着前程姻缘,家中长辈的平安,殷家生意顺畅等等,到了最后,还不忘提一嘴楚慕。“阿慕也是,等她到了年纪,得给她许一段好姻缘啊……好郎君……”
楚慕闻言不禁一笑,跟着跪下,小姑娘双手合十,先是重重地嗑了一个头,随后在心里默念:唯愿阿始,平安归来。
多久,她都愿意等。
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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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然则一语成谶,不经意间已过几载,斗转星移,可鄞州还是那个鄞州,不曾因为谁而有所改变,世间的大多事,也大抵如此,不堪停歇。
三年后——
永和五年,二月逢春。
近些日子,鄞州城里出了几件大事,一是商户之首的殷家与秦家结为亲家,正在城东大肆办着定亲宴,二是月前,十里巷尾新开了一家药铺,扬言在店铺开张前五日,看病抓药竟分文不取,此话一出,引得不少人前去,也因此鄞州城内热闹了好几日。
这日晨时,天还没亮多久,几个小丫鬟便端着水进了楚慕屋里,楚慕正沉沉睡着,一点也不想动,前几日帮人看诊,从白天折腾到夜里可把她累坏了,今日好不容易空闲了,不到日上三竿,决不起床。
银月是这几年来,一直伺候在楚慕身边的大丫鬟,她笑眯眯地掀开纱帘,轻轻拍着床上的楚慕说道:“姑娘,今儿可不能偷懒,快起来梳洗了,水都已经备好了。”
“再睡会……”楚慕一动不动。
另一个丫鬟小满也凑过来催促道:“姑娘快醒醒了,咱们可要快一点,底下人说刘家哥儿已经到府上了,专门为姑娘你赔礼道歉,老太太那边正催着你过去呢。”
银月附和道:“是啊是啊!还说刘家表哥给姑娘带了很多小玩意,姑娘快起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楚慕继续睡着,顿了一下,陡然睁眼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么刘家哥儿?”
“就上次喜宴,给老爷敬酒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的那位,这位刘家哥是家中长子,他家老太太与我们殷家沾着血亲,姑娘得叫他一声哥哥的,姑娘也见过的,难道忘了吗?”银月一边说着一边伺候楚慕更衣,说起这事来,也不免偷偷一乐。
小满道:“姑娘怎么可能忘了!刘家哥儿摔倒的时候,酒不就洒到姑娘身上了吗?他还赔了很久的礼呢……”
两小丫鬟东拉西扯着,这话里的意思楚慕算是听明白了,这刘家老太太带着刘柏文来到殷家,表面上是赔礼道歉,实则是相看,正叫她过去会会面呢。
从去年开始,外祖母便有意无意的替她相看人家,纵使她百般推诿,也难逃这劫,自从殷月姐姐出嫁后,再加上家里最小的表弟也定了亲,外祖母便更着急她的亲事了,生怕她嫁不出去一生孤苦。
可她,是一点也不急的。
楚慕很快便有了主意,竟然是相看,那她索性不出面,这事便也就成不了。银月正要拉着她梳妆,刚落坐,楚慕“哎呀”一声,眉头紧锁,一只手捂着肚子喊道:“不行!我肚子忽然好疼……疼……”
小满连忙走过来:“怎么了姑娘?是不是夜里受寒了?奴婢给你揉揉?”
楚慕摇头,神色痛苦:“好难受……”
“这可怎么办啊?”
“我不行了……你们去和祖母说一声,我实在是去不了……”楚慕摇摇晃晃起身,捂着肚子躺回了床上,整个人蜷缩着,这会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们去吧……”
两丫鬟面面相觑:“姑娘你……”
楚慕双眼一闭,什么都不想管了,这会只想躺着眯会。丫鬟们无奈,只能退了下去,银月与小满前去回话,两人走在路上,廊道空旷而又寂静。
小满有些不明白,问道:“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瞧那刘家哥相貌堂堂,也不赖啊,刘家的家世也好,为何姑娘次次都要想法子婉拒亲事,这都多少回了。”
“姑娘这般不积极。月姐去年便出阁了,就连小公子也订了亲,姑娘也快十八了,再这么拖下去……啊这可怎么办呀?难道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满一路絮絮叨叨,就是想不明白,她们二人跟在楚慕身边快三年了,是真是假楚慕什么打算自然瞧得出来。
这肚子疼,定然是装出来的。
“你哪那么多话?这女子的终身大事,定要问过女子意愿,若是姑娘不情愿,就算这亲事定下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银月说着偷偷扫了一眼周围,见没人,连忙拉过小满,对她轻声说道:“还有啊,傻小满,姑娘心里早就有人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啊?!”小满顿时睁大双眸,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我不知道啊!!”
银月笑笑,小声说道:“姑娘早就在外头置办了院子,这事还是老太太掌眼的,只是碍于现在还没有出阁,不好搬出去。你应该看的出来,姑娘和家里的哥儿姐儿不太一样,如今又和唐姑娘一起开了药铺。反正,姑娘有自己的打算,我们不用操心这些事。”
小满好半响才将这些话想明白,陡然想到什么,又问:“那姑娘的心上人又是谁啊?”
这个问题,银月也不知。她摇摇头,这事也是她慢慢看出来的,真假难辨,刚过来服侍楚慕的时候,楚慕就不爱说话,经常一个人在书房里写书信,写了满满一匣子,却从未寄过给谁,也不准底下丫鬟碰书房里的东西,有时夜里楚慕睡不着,便一个人看月亮,闷几口冷酒喝,像是在等着谁,偶尔还会对着脖子上的同心锁傻笑。
后来时间久了,姑娘脸上的笑越发少,常常一个人发呆、出神,变得不爱吃东西,也不喜欢和家里的姐儿出去玩了,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看医书,她还是会一个人写信,信越来越多,该收到信的人,却不见踪影。也只有在鄞州满城花开时,姑娘才会笑笑,对着院子里的玉兰树发愣,有时还会掉几颗眼泪。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他们这些底下人全都看在眼里,也都看的出来,姑娘她在等一个人。
可即便如此,姑娘也很坚强,年复一年的啃着医书,跟着老郎中学医术,偶尔还跟家里长辈出门采办蚕丝,口头十分了得,一个人好好生活,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用老太太的话来说,便是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纵使前方满是磨难,也从未辜负自己。
这样的姑娘,活的通透,也是她们这些丫鬟眼中,最想要的样子。人生大事,也不止嫁人娶妻这一件大事,所有的事,只要是你觉得重要的、一定要完成的,便是你的大事。
银月轻轻一叹,拉回思绪,二人很快便走到前厅了。“好了,咱们别说这个了,姑娘若是知道肯定又要伤心了,前几日夜里,我便看到姑娘哭了呢。”
小满又是“啊”地一声,不解道:“小姐为什么哭了?”
“你别问这么多,咱们快走吧。”
银月拉着她往前厅走,小满早就被勾起了好奇心,不依不饶地问:“你告诉我嘛……姑娘喜欢的那个人呢?怎么还不来找姑娘?都已经快三年了,姑娘还在等他……”
“…………”
另一头屋里,楚慕躺在床上,装模作样的呆了一会,见院子里没人了,才连忙起身穿戴衣物,准备偷偷溜出府,她得在外祖母赶过来问话时,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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