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事,听听你的声音。”
她第一反应是好奇:“我的声音怎么了?”
讲完,才发觉这话有多么意义深厚。
在她还为这愚钝的反问而难堪的时间里,梁净词已然又轻飘飘开口:“我妈让我联系顾影,请她吃个饭,你觉得呢?”
顾影这两个字让她紧了紧牙关,姜迎灯半张脸埋进枕头,又借浑浊的光去看那褪色墙皮。
半晌,她说:“我jsg觉得她挺好的呀,落落大方,谈吐不俗,情商也——”
梁净词声音扬了扬,打断她说:“问你这个了?”
“……”
“请不请?帮我拿个主意。”
姜迎灯抬起指,去碰那鲜明的裂痕,百感交集地问了一句:“我的意见重要吗?”
他声线磁沉,不假思索说道:“至关重要。”
同一时间,在自家客厅里,梁净词松弛静坐着,一手举着手机,听她讲话。
另一只手指间夹一张名片,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将那脆薄的小方片在沙发扶手上转了几圈。
而后将卡片扣下。
他抬手去取茶几上的一张照片。
如果不是杨翎提起这回事,他还真忘了,他跟迎灯有一张合影。
照片是他大二那年冬天拍的。
那是梁净词头一回在异乡过年,姜兆林不忍见他一个人,于是请他一同去家里吃年夜饭,没问他家中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只是宽厚施恩,和和气气,没给他丝毫的冷落。
江都有句俗语,“上灯元宵落灯面”。
上灯是十三,迎灯是十五,落灯是十八。
这天便是上灯,按习俗要吃圆子,是姜兆林亲手煮的。夜里,迎灯又说想去水边看灯。
照片是那天,姜兆林提出给他们拍的。
迎灯个小,梁净词计算着拍照距离,怕身高差异成片不美观,揣摩着姿势,问她:“把你抱起来拍?”
姜迎灯闻言脊背一绷,小声说了句:“抱不动的。”
梁净词望着她,又看向水里那点影影绰绰的影子,笑了:“就这么点大,怎么会抱不动?”
她不语,低头玩指甲。耳廓又明显的红了红。
“要不要?”他又问一遍。
小朋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于是就没抱。
照片里,他们站在凉廊的彩灯下。他平平地笑着,迎灯倚向他。
梁净词也是今天重温照片才发觉,她当时大概是想勾住他的手臂,小小的手指捏住他手肘的袖,兴许是想挽上来有很难为情,于是就这样尴尬地攥住一角。
不上不下的。
为这点奇妙的发现,他不由笑了声。
照片背面,八字小楷。姜兆林题的。
【正月十三,迎灯净词】
她那年的发型也是落在肩头的长度,这发型大概是叫蘑菇头,但她发薄脸小,不贴颊面,并不像蘑菇。
分明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姿态,但小孩长到十八,就总觉得哪里变了。
要说迎灯于他是什么样的存在。
梁净词脑海里浮现一句贴切的诗文:“应似飞鸿踏雪泥”。
人的一生会遇多少过客?很难讲。
能拍张照,留张合影,因缘际会,也算是雪泥鸿爪,在心底踩下一个姓名。
她的烙印,兴许还要再浅一些。
若不是“迎灯”这两个字还算有记忆点,梁净词恐怕在喊出她的名字时,也得磕巴两下。
他翻箱倒柜半小时,为了找这么张照片,周边物品还散乱着,柜门也没逐一合上。
说起来有些浪费时间,但看着照片上萧萧瑟瑟的褪色灯影,一别经年的含蓄笑容,又并不觉得浪费。
“至关重要”这话是假的。
想听听她怎么说是真的。
第18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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