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理楼电梯最高到十八层,可是十八层往上,还有半层未装修的毛胚房,只有爬楼梯才能上去。那半层可以通向楼顶天台,但门常年锁着,屋里都是灰尘瓦砾,极少有人上去。
姚牧羊就是极少人中的一个,她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僻静地方,不开心时就会关了手机,来这里听她最爱的重金属摇滚。
“偶尔。你也去过?”
“我也是偶尔。你要是在那儿抽烟,被骂确实活该,只要天台的门不开,那里就算室内。”
池遂宁摸了摸下巴:“没错,那个小姑娘也是这么说的,说着说着还哭了。”
“哭了?”姚牧羊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为什么哭?”
“可能烟味太呛了吧。”
“有,有可能。”
“不过我把烟灭了,她还是哭个不停,你说这是为什么?”
姚牧羊后退一步,手指纠纠缠缠绕着发尾:“就、就是说啊,为什么呢?”
“那会儿正好是期末,也许挂科了吧。”
姚牧羊猛然抬头,感受到了熟悉的学霸对学渣的嘲讽:“应该不会吧?她,她、她这么有正义感,都有勇气和不文明行为作斗争,应该成绩不差吧。”
池遂宁低头看她,眉头锁着,似乎一门心思想探个究竟:“那你说,她会是因为什么?”
姚牧羊低头踢脚下的石子:“嗨,女大学生不就那点儿伤心事,不是失恋了,就是被朋友排挤了。”
池遂宁点点头:“还是你懂。她一个人在楼顶哭,却拿着两杯奶茶,临走还送了我一杯。”
姚牧羊心中仅存的一点侥幸破灭了,她挤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池总,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池遂宁俯下身,视线与她平齐,把她的五官细细看了一个遍,落在她的唇上:“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
她拼命点头:“嗯,忘了好,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就该忘干净!”
“吃醋了?”他声音很低,带一点笑意,和那晚的声线重合在一起,正正好和她呼吸的节奏共鸣,引得肌肤一阵颤栗。
“我……我吃什么醋,我……哎你站好!”
池遂宁身体歪了一下,下巴碰在她肩上,倒也没真的让她吃力,但低沉的声线凑到她耳边,近得不能再近:“谢谢你站在我这边。”
她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他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剑指之处所向披靡。他一次次向误解自己的老师低头,却不肯为自己申辩,想要的无非是有人站在他这边——不问缘由地站在他这边。
于是她任由他在自己肩上耽搁了片刻,耐着性子哄这个醉了酒的人:“很晚了,回家吧,好不好?”
他也难得乖巧,声音温顺:“嗯,好。”
代驾来得很快,坐在驾驶座上和二人逗趣:“姐,该换车了呀,风驰都出到e5了,e1当年算颠覆性的新能源车,现在性能可跟不上了。”
姚牧羊心中得意,笑道:“我倒是想,但是e5卖得太火爆了,提不到车呀。”
代驾一拍大腿:“可不就说呢!我都想给风驰的池总提提意见,别光顾着搞研发设计,产能得跟上啊。”
池遂宁本来在闭目养神,闻言睁了眼,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姚牧羊赶紧捂住他的嘴:“喝醉了不要乱搭腔。”
他好歹算个公众人物,半夜醉得站都站不稳,谁知道会说什么话,会不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池遂宁却一点没有领会到她的好意,就势倚到她肩上,反而来了劲:“我今天决定,重启风驰s高端系列。”
粗硬的短发扎的她脖子发痒,姚牧羊偏过头,低声敷衍:“好好好,都你说了算。”
可他却不依不饶,好像不是喝醉,而是沾染了孩子气,追着她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姚牧羊随口敷衍:“为什么?”
“今天那个开途锐的财务处长,竟敢因为我开的经济车型看轻你。”
“没有吧?人家对我挺热情的。”
池遂宁闭着眼睛,眉心拧出一道褶:“这才有问题,他不敬重你。”
姚牧羊哭笑不得:“你今天把人家堵在车位里半小时,还用你的美貌和气势霸零了他,他可不敢了。实在不行,明天我用戒指上的小石子儿晃瞎他的眼。”
“嗯。但我还是要重启s系列。”
他说完就没了动静,鼻息清浅而安稳。
姚牧羊看过风驰的财报,她知道,池遂宁当然不会为了这么孩子气的理由做这么重大的决定。池母至今乘坐的都是风驰s系列的第一辆车,这款车大概对他十分重要,或者说,对他父母十分重要。
眼下令她不安的,是另一件事。
年少无知的岁月里,她好像得罪了池遂宁不止一次。
大三那年,拿到ffe的许澍和她分了手。
她坐在车水马龙的路边,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个小时车流,等手里的两杯奶茶凉透,才攒够了力气起身离开。
她走进校门,直奔明理楼,按下十八层的电梯,然后又爬上一层逼仄的楼梯,来到她的秘密基地,坐在她习惯的角落里,戴上耳机,按下随机播放。
【ss y eat vd and nll,lve s a eakness lst nqes all……】
狂躁的鼓点充斥耳膜,她终于感觉身上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感官也重新敏锐起来。她眼里的泪水刚蓄满,准备痛痛快快哭一场,却忽然闻见一阵呛人的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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