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
往有光的地方走。
走就行。
无所谓去哪里。
只要他在她身边,她也在他身边,都在对方的目及之处。
“跟你一起走就可以。”
原也的鼻头剧烈但急促地酸了一下。
他喉结微动,克制住,低应一声“好”,再不多言,握住她的手。
少男少女十指相扣,慢行在几无人烟只余车流的路边。
夏夜晚风浮荡,有栀子静谧的暗香。
也有一股无处可去的熏热和迷惘。
“原来宜市的深夜是这样的……”春早双目滴溜溜打转,像在刻印一个新世界,一个美轮美奂的大观园。
“是的,没什么人。”
非机动车道上,偶尔有骑着共享单车的加班族一闪而逝,或步履或散漫或焦急的过路者。
而他俩,多少会收到怪异的注目。
因为身上的校服,因为这个夜阑人静的节点。
春早视若无睹。
很久都不再有人擦肩而过后,她轻轻说:
“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哎。”
她大口呼吸:“真好啊。”
好自由,好安逸,空气都洁净得不像话。
原也的手遽地一轻,转眼看,女生已跃上花圃边砖石铺设的矮围栏。
“快看,我和你一样高了。”她踮步走着,为保持平衡,她将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平了。
油绿的叶片刮过春早的裤脚。她从几乎齐平的角度歪头看过来,像只轻盈的雪雁。
原也配合地抬高手。
两人垂于身侧的臂弯,因此舒展开来。它们在走动间晃荡着,像一道飘摇的,但也牢不可破的链桥。
春早哼起歌,听不出具体旋律,但格外轻快。
原也注视着她,目不转睛。
他莫名想到了机器人总动员里的eva,那个饱满的,光洁的,纯白的,酷到不可思议的,从光年以外到来的女机器人,在早已朽败的地球上四处探寻和游走。而他从瓦砾和腐地中探出头,终将倾情于她。
他们手臂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彼此脸上的笑容也是。
车流与灯带如星河,他们抓紧彼此,在太空里起舞。
无视所有秩序,也无视所有人类。
—
临近两点的时候,他们走上一道很长的桥,趴在栏杆上遥望下方的水流。
夜晚的江似嵌着珠宝的黑绸缎,蔓延开去,在风里一弯一荡。
男生女生发丝涌动。
江风猎猎,往校服里凉爽地盈注,春早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
她立马掩唇,但还是被原也捉个正着。
他问她:“是不是想睡觉了?”
春早摆头,逞强说道:“哪有,就是被风吹得太舒服了。”
原也想起她今天晚自习后的困倦,还有之后因争吵负荷过载的情绪,当即判断:“你需要休息了。”
春早拧眉警告:“你别想把我弄回去。”
原也失笑:“你怎么看我的,你妈安在你身边的卧底,还是帮凶?”
“哼,”春早枕在扶栏上,嘟囔:“反正,我不想回家。”
原也陷入两难。
他还有两个月才成年,春早显然也没有。十八岁就像道坎,像产品出厂前必经的关卡和核验,将他们封堵在高筑内,无法与外界真正接轨。
他犹豫着启唇:“我们……好像开不了房。”
春早下意识反问:“开什么房?”
原也沉默了。要怎么具体拆开来讲呢,才显得不那么诡异冒昧和词不达意。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