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曲松年的时候,他再冷静不过的口吻,丝毫欣喜没有。
隔了一夜,跟她说,不要了吧。秧秧。
姜秧穗那一刻看丈夫眼里是没有光的,甚至阴鸷的。她有点不明白,他们这个家庭,又不是养不起孩子,而且,扪心而论,她因为陈适逢那件事,始终有点解释不清的羞愧,她想试着弥补两个人的感情,她觉得这个孩子是个契机。且颜颜也六岁了。她能腾出精力顾第二个孩子。
曲松年无视妻子一番话,执意口吻,要她还是弄掉吧。
为什么?姜秧穗问他。
曲松年不答。
终究夫妻俩那点不信任乃至猜疑感作祟了,她问他,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曲松年阴郁地看着她,仿佛等着她自投罗网。
秧秧在曲同面前,永远是孩子气的。于是,她径直说了,你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那一刻,曲松年的沉默像黑夜的海平面,只有真正在海面上乘风破浪过的人,才明白黑夜的海面有多可怖,一般的那些照明探过去,压根看不到波澜壮阔的黑夜上,边际在哪里。
良久,曲松年对妻子失望且训斥的口吻,“秧秧,你是跑神了吗?”
姜秧穗即刻反驳,她没有。
偏偏是这下意识,让他们夫妻俩如履薄冰起来。因为她听懂了他的话。
就是这么温文尔雅的曲同曲老师,他踱步过来,勾起妻子的脸,端详却十成冷漠,“嗯,不怪你。怪陈适逢,他胆敢觊觎别人的妻子,混账东西!”
姜秧穗是做好了要把老二生下来的准备的。她气得发抖,说孩子生下来,你总该明白我是不是清白的!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曲松年不知从哪弄来药物流产前居家吃的米非司酮,姜秧穗在不知情之下,服用了三天。
没等到正式去医院,她已经出血了。
老二自然没有保住。这个事情之后,姜秧穗痛心疾首地跟家里求助,她想和曲松年离婚。
因为他不相信我,因为他亲手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可是姜家人过来,了解事情始末后,家里齐上阵地劝秧秧,这里头也有你的不好,你一个结婚有了孩子的人,为什么会同陈适逢来往?
姜秧穗满口辩驳,她没有。
姜柏亭那里又跟小妹转述他和松年聊过的情况,因为曲松年承认他近来情绪压力大,服用了些处方药,这个孩子尽量还是不能要。
姜秧穗在医院里歇斯底里,她怪家人没一个真正设身处地替她着想的。我说我过得不开心,你们永远说我任性。我就是不懂,他为什么每次只有我父亲我兄长出面,他才能低头,才能说些我不知道的事。
我明明才是他最亲近的人!
没多久,曲松年带着女儿来看她。姜秧穗心死了一半,可是颜颜穿着她刚买的绿裙子,问妈妈,你好些了吗?
妈妈,你还疼不疼啊?
那时候的开颜其实已经记事了。可是她只以为妈妈是生病了,和她一样打点滴就能好的。
每天陪妈妈到下午五点,她再回去。把她舍不得吃的零食全攒着塞在妈妈被子里。
姜秧穗等到女儿走后,掩面哭了好久。
曲松年这才放下手里的工作,殷殷切切陪护了妻子几个晚上。
等姜秧穗情绪稳定了些,也把那离婚的念头为了孩子又打消了些。她才问他,你到底在服用什么药?
曲松年这才告诉妻子,是一些精神镇静的。她问他看得哪个医生,曲松年又推脱着说不妨事了。
之后姜秧穗局外人再回忆起来,不,他那时候依旧没和她说实话,他可能那时候就在吸食那些了。才坚定地没肯要第二个孩子。他很清楚那是他的孩子。
颜颜上小学后,姜秧穗就彻底辞去工作了。
那几年她真得深居简出般地生活,偶尔陪老曲出来应酬,外人对她的印象都是冷淡再冷淡。
她即便快要到三十岁了,依旧一副天真的、不食烟火气。
一日,她陪着老曲会老朋友,酒局上,曲松年无比呵护妻子,对面的陈适逢却冷笑不已。
那晚,他把她拖进一个无人包厢里。逼着她看看镜中的自己,眼里哪里有半点神仙眷侣夫妻的影子啊。
你们俩骗鬼呢。
姜秧穗想挣脱掉这个男人。因为他有病,每次见到他准没好事。
陈适逢承认,他是有病,总好过你每回见到我都跟躲鬼似的。我就这么可怕吗?
你从来不敢看我的眼睛。
姜秧穗打了他一巴掌。严阵叫他闭嘴,也不要碰到她。
陈适逢快哉极了,他说最好扇得再重些,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你的指印去问问曲松年,你老婆为什么脾气这么大!
姜秧穗羞愤到肩膀直发抖,她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你承认你过得不好。我想你别受他摆布。秧秧,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他什么错处,否则,我一定叫他身败名裂。就凭他敢那样邪门歪道弄掉自己的孩子。
陈适逢这个年纪在圈子里没有结婚,他在江南这头投产的实业更是行业翘楚,实属迷一般的二世祖。他端自一身西装革履,欺身几步朝她来,把她逼退到墙角,他说他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极了,可惜,你没能把自己照顾好,你嫁得人他也是。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姜秧穗径直推开他,一记力道,等曲松年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光景就是苟且的人撇清地分开而已。
姜秧穗第三次提离婚就是这次回去的争吵,她卖力自白她什么都没做。
他如何把我拖进那房间,就好比你现在不肯我离开卧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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