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刺伤了皇帝,从坤宁宫逃出来的,若是皇上知晓陆大人救了本宫,怕是会给大人惹来麻烦。”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不是没有想过,崔莺衣衫不整,慌张从坤宁宫逃出来,手上还沾上了血迹,仅凭这些,他也可以猜到一些。
一阵冰凉的气息从脚心传来,崔莺身体又一阵酥颤。
她抿紧了唇,耳根都红透了。
“不疼了,多谢陆大人。”终于捱到了他上完了药,崔莺赶紧将脚缩了回去,藏进被褥里。
陆庭筠见她这般惊慌紧张的模样,微不可察地翘起了嘴角。
“那娘娘害怕吗?”
崔莺没料到陆庭筠会这样问,她怔愣了一瞬,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紧张的心平静下来。
其实她很害怕,刺伤魏颐的时候,她的手抖得连那支金簪都险些握不住了。
但她不甘心,不甘心被逼进宫,不甘心一辈子都被魏颐欺负,她的退让,软弱,只会换来魏颐的变本加厉。
只有她真正强大起来,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一想到沉香的惨死,崔莺红了眼眶,比起伤心难过,她心里更愤怒。
“但本宫不后悔。若是能重来一次,本宫依然会选择这样做。”
陆庭筠拿出帕子,替崔莺拭去嘴角的血迹,她的唇角有些红肿,陆庭筠用指尖轻柔地点涂药膏替她上药。
崔莺微蹙了下眉,眼眶里溢出了泪花。
方才魏颐那一巴掌打得极重,脸颊红肿,隐约可见指印。
他们靠的极近,彼此呼吸可闻。陆庭筠缓缓抬手,崔莺呼吸一窒,见他的指尖靠近,拂过她脸侧的发丝。
崔莺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夏日屋内用了冰,陆庭筠将冰块包在帕中,轻压在崔莺的脸上,“冰敷可以消肿,但要彻底好起来,还需过几日,还会有些疼。”
陆庭筠看着那双晶亮的眼眸,“臣亦不后悔今日救了娘娘。只是报仇的办法有很多,皇后娘娘要保护好自己,莫要将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
报仇的前提是自己先好好活着,这也是他对自己说的。
宫宴那日,被要求当众献舞,她便是如此,分明在害怕,在发抖,却还是有豁出一切去对抗的勇气。
陆庭筠起身去衣架上拿了一件干净的寝衣,交给崔莺,“娘娘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恐会着凉,这件寝衣是全新的,娘娘换了衣裳,今夜便在此好好睡一觉。”
坤宁宫是回不去了,今夜的事有些棘手,但他还是能勉强应对。
崔莺将衣裳抓在手中,他的衣裳永远都是这般熨烫整齐,不见半点褶皱,他的屋子没有熏香,却有一种干净的味道,就像这件从他手中接过的寝衣。
“陆大人为什么要帮本宫?”
陆庭筠笑道:“皇后娘娘也帮过臣。”
“这不一样。”
陆庭筠是聪明人,他虽说是太后的人,又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宠臣,但却不至于明着与皇帝做对,这于他而言无半点好处,尤其是她刺伤了皇上,这是死罪。陆庭筠帮助她,便会牵连了他自己。
这几日的接触,她也有些了解了这个人,知晓他一向谨慎小心,做事不留痕迹破绽,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更不会将自己置身险境。
“在臣看来,娘娘并无过错,皇上也不该迁怒无辜之人。”崔莺却从他的脸上寻不到一丝异样的情绪。
崔莺含笑望着陆庭筠,他可不是什么正义凛然之辈,外头的传言,他背叛家族,残害忠臣,甚至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可不信这样的人会生出什么恻隐之心。
她需要陆庭筠,日后会用到此人,她自然要将此人了解透彻了。
她赌今日陆庭筠会进宫帮她,她也赌赢了,陆庭筠的确对她伸出了援手,但陆庭筠为何会冒着性命危险愿意帮助她?
难道是因为那个原因,答应几乎呼之欲出了。
陆庭筠将那方洗净的帕子交到崔莺的手上,“这是那日娘娘遗失在臣这里的锦帕,如今臣将这帕子物归原主。”
那块帕子是那日她故意遗落了,便是为了试探陆庭筠,但他却选择将帕子归还。
这是何意?难道陆庭筠除了对她有一丝怜悯之外,并无他意?
崔莺握紧手里的帕子,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眸,紧张得梳理自己垂在面前的一缕青丝,“原来是掉在了陆大人这里了,叫本宫好找!”略带暗哑的嗓音,掩饰她失落的情绪。
她原以为陆庭筠待她有所不同,但如今看来却并没有无任何不同之处,她有些拿不准陆庭筠对她的态度。
“那日,臣让人去崔家退婚,却不慎遗失了婚书。”
听到陆庭筠的话,崔莺的心情更是跌落谷底。
陆庭筠继续道:“是臣害得娘娘深陷泥潭,臣想要弥补娘娘。”
原来如此,也只是如此,陆庭筠提出退亲导致她进宫,他所做的这一切也只是为了弥补因他退亲,她入宫受到的伤害。
陆庭筠待她再寻常不过,不过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想要弥补罢了。
崔莺嘴角含着自嘲的笑,“亲事不过是当年的父辈们的一句戏言,作不得数的,本宫既已入宫,从前之事,大人也不必再提。”
陆庭筠想说的话都梗在喉咙口,原来那桩亲事,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句戏言,作不得数的。
也是,木已成舟,当年陆家出事,婚书被盗,便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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