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宠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有着举人身份的堂堂当朝内阁大学士侄子居然跟个地痞无赖似的跟人对骂,瞬间心里一直以来对于读书人的敬畏就全跑爪哇海去了。
虽说他也是堂堂五品千户,可在他的心里,却牢牢记着大明文贵武贱。平时不说遇上道台、知府们毕恭毕敬,就算遇上那些七品的知县,那也跟下属一样的点头哈腰,甚至就算只是没有官职在身的举人老爷,他也一样得让着三分。
他可是牢记当初他父亲跟他说过的事实,当年戚爷爷那也是武将之中的名将,极得圣上倚重的,曾在蓟州练兵总理各镇兵马练兵之事。可就连钦封少保的戚爷爷,在给当时的首辅张居正写信时,也要自称门下走狗小的戚,很多总兵也是同样自称门下沐恩小的某。
可现在看着这些刚才还风度翩翩的举人老爷们居然撸袖子叉腰,破口大骂,骂的粗俗不堪,那一直以来高大的老爷们的形像顿时轰然倒塌。
楼下骂的激烈,很快不但动口还开始动起手来,两方各带着家丁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林锋等人一见,也都呼喝起来,招呼着外面的家丁进来帮架。不过这群公子哥们平时倒是很嚣张,可打起架来,却都是银样腊枪头,加之身边多是些清秀书僮、家丁,平时带着倒是好看有面子,可打起架来一个比一个没用。
没一会,姚谦林锋一伙就被打的到处逃窜。
“住手,我大伯乃是当朝内阁大学士!”
“哈哈哈!”正大占上风的胖子一阵哈哈大笑,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狗杀才,口气倒是不小。你怎么不说你爹是当朝首辅呢。”说完,他一挥手,“给我打。竟然敢招摇撞骗还骗到本公子头上来,真是找死。”
“放肆。我大伯乃是内阁大学士姚明恭,我姑父乃是总理熊文灿,岂容你放肆,还不快住手。”姚谦狼狈万分,刚才争斗中被人直接一拳头砸左眼上,现在一只眼睛又青又肿。
“呵呵,还编的有模有样,告诉你。我爹还是当朝锦衣都督呢,给我打,狠狠的打。”
内阁大学士和锦衣都督哪个大?似乎内阁大学士官更大些,可这个时候谁还顾的上这些。或者说,根本没人相信姚伯父真的是内阁大学士,毕竟这里又不是两京,只是湖广鄂东麻城的一个小小的镇子,碰到一个内阁大学士的侄子机率实在是太低了。
不过,刘钧当然知道姚谦确实是内阁大学士的侄子的。只是他并不想去帮他证明,沈曼想去制止这场闹剧。刘钧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悄声道,“难得碰到这样的好戏。不瞧岂不是可惜。”
“你还真不嫌事大。”沈曼白了刘钧一眼,却也就倚在刘钧怀里看戏。
直到刘钧听到下面制裁姚谦的那人说出自己父亲是锦衣都督的时候,刘钧才神情认真起来。刚才他就觉得下面那人声音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也没想起来是谁,此时再听到锦衣都督四字,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那声音熟悉了。
那不是刘侨的庶出子刘钢嘛,上次刘钧去锁口河抱大腿时还跟这胖子起过冲突,这刘钢确实是个嚣张的纨绔。
想不到这刘钢遇到姚谦,两个大少还直接杠上了。
只怕他们两人都绝想不到。对方说的都是大实话,姚谦确实是内阁大学士的侄子。而刘钢的爹也确实是锦衣都督。
锦衣卫是个相当特殊的机构,虽然只是一个卫。但绝不同于普通的卫所。锦衣卫的最高官员是锦衣卫指挥使,但皇帝往往会给指挥使加上五军都督府的都督职。刘侨是世袭锦衣卫职,刘家几代都是锦衣卫的高级官员,甚至当年刘守有还是锦衣卫最高的左都督、锦衣卫指挥使。
刘侨本武状元出身,因叔父无子,最后这刘家的世袭锦衣卫千户之职轮到他头上,然后在天启朝时就已经执掌北镇抚司,虽然后来得罪阉党被免官,可崇祯皇帝一即位后,立即就重新重用他,甚至一年之内连升了十三级。
如今刘侨是太子太傅、左军都督府左都督,虽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但依然也领旨兼理着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事情,还缉管六部十三省事。
想了想,刘钧站起身来,这场热闹也只能先看到这为止了。
刘钧大步从楼上走下,目光扫了一圈,姚谦此时狼狈万分,林锋几个公子哥也吃了不少亏,他们被逼到了二楼的一角,一伙眉清目秀的书僮长随们也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们缩在墙角,那是既愤怒又惶恐。
而刘钧的熟人,刘钢胖子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手里拎着一张椅子正往姚谦面前走呢。
“住手!”
刘钧大喝一声。
“又哪里窜出来一条野狗。”刘胖子不满被打断,骂道。
刘钧走上前几步,一把捏住了刘钢拿椅子的那只手,很用力。
刘钢吃痛,感觉手被铁钳钳住一样,忍不住大骂,“快放开你爷爷。”
刘家的家丁见主子被拿,全都拥了过来,刘钧冷冷一笑,手上用力一扭,刘钢手里的椅子已经掉到地上,然后手臂被刘钧扭到了背后,整个人也不得不低下头弯下腰去,痛的直呼冷气。
“刘七,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不长进啊。”
刘钢扭头一见,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刘钧,你敢动我?”
“动了又怎的?”刘钧一抬膝在刘钢那肥胖的肚子上狠狠撞了一下,这下撞的刘钢整张脸都紫胀了,胃里更是一阵翻涌,差点就吐了,鼻涕眼泪都全下来了。
“好你个刘钧,别以为升了个守备就了不得了,敢打我。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刘钢几乎要气炸了,当着这么多人被打,痛还是小事。面子却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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