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在玩火啊。”新任的兵部总后勤司长吴襄坐在餐桌上,一脸精神欠佳,心事重重。“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在错误的时候,做了错误的选择。长伯处处皆类我,甚至勇武更胜于我多矣,可惜终究还是太年轻,勇武有余,谋略不足。当初义州之战,他就急燥了,没有等锦州大军到达就率先攻城,导致大败。如今,他又犯下同样的错误。”
他说着这话时,低垂着眼皮,整个人憔悴无比。
他对面坐着的是刚从辽东回来的长子吴三凤,两人坐在京师的吴府的偏厅里,屋里盘着火炕,烧了炕,父子两盘腿坐在温暖的炕席上。炕上还摆着一张炕桌,上面是侍女送来的茶煮蛋和羊肉汤、葱花饼。
“我觉得父亲过虑了,辽西还有十万兵马呢,怎么能轻易的任由刘继业拿捏。有这十万兵马在手,他刘继业说话的时候也要考虑考虑。”
“十万?刘继业还有十镇大军呢,况且,打仗靠的是数量吗?辽西十万兵都敌不过刘继业的一镇楚军。更何况,刘继业现在执掌中枢,免去你兄弟提督之职裁撤锦州调你舅父入京,虽是刘继业的意思,可却是由朝廷发出的命令,代表的是朝廷的意志。”吴襄对于长子的那满不在意,十分不满。这个儿子比起次子三桂差远了,到现在,还不明白。
他们还以为现在是几年前?
几年之前,有这十万辽军在手,只要他们不公开降清,或者举旗造反,那么朝廷都得笼络他们,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但现在不同了。朝廷的局势变化极快,现在是龙武元年,是刘继业主持朝政的时代。
“可就任由刘钧业拿捏?”吴三凤并不服所。“父亲。现在辽西的战报已经传回了京城,这个时候。看刘继业还如何撤锦州镇。大人,长伯希望你能利用现在的职位,调拔一批钱粮运去辽西。十万人马粮饷消耗极大,可刘继业一直卡着不给,每次请拔粮饷,就拔那么三瓜两枣的。”
“你还真以为我这个总后勤司长能管事?”吴襄冷哼一声,拿起一个茶叶蛋在炕桌上敲了几下,然后慢条斯理的剥着壳。“所谓兵部总后勤司。那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我这个总后勤司长,更只是一个坐冷板凳吃闲饭的。”
“你知道我现在每天去办公,都干什么嘛?早上到了部衙,先去开个例会报个道,然后回到公厅,一壶茶加上一份报纸,差不多就是半天。除了在那些根本作不了主的公文上面签签字盖盖章,我什么也管不了。”
吴襄教训着儿子,所谓的总后勤司长。听起来似乎很有实权很有油水的样子,还是个侍郎衔。实际上,如今朝廷里的国库空空如也。所有的开支,都还得从刘钧手里要。只有刘钧同意了,并且他在总理处的那个财务科给审核签了字,才能拿到钱。
现在朝廷各部衙的开销也好,各军区的粮饷也罢,甚至京师官员们的薪水,都得靠着刘继业的签字拔钱。
朝廷的户部尚书,都不如刘继业的财务科长说话管用,更别提他这个兵部的后勤司长了。朝廷谁不知道。如今内阁不如总理处,兵部不如枢密院。而兵部的总后勤司长,更是冷板凳中的冷板凳。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得到了风声,刘继业已经暗中传了话。今后不会向广宁和锦州镇再拔一分银一斤粮。刘继业说的到,就能做的到。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跟谁为敌,自己的脖子都卡在人家的手上,却还想要对抗,真是太年轻了。”
“他真敢如此?他就不怕辽西将士一怒之下兵变?”
“你以为刘继业会怕辽军兵变?”
吴三凤震惊的怔在那里,“那他就不怕辽军一怒之下投清?”
“也许他正等着你们这样做呢,辽军真敢降清,那么这天下之大,都再我们的立足之地了。刘继业控制着旅顺、镇江、登莱、山海和宁远,就算辽军降清,他又何惧之有?而且现在的满清,本身也是元气大伤,就算辽军降清,他们收不收还是一回事。就算收了,他们也不敢攻明的。”
吴襄曾经是一个商人,一个相马本领极强的商人。后来破家招兵,抵抗后金,再到加入官军,参加科举考中武进士,加入辽东王李成梁的麾下。他这一生大风大浪真是见过太多了,当年李成梁是在辽东是如何的威望,可最终呢?皇帝说调他回朝,他就得回朝。
儿子本事还是很强的,可惜他们呆在关外久了,已经搞不清朝中的局势了。
刘继业的势力节节提升,在朝中已经虽不是首辅不是首席顾命大臣,可实际上,却凭借着对兵权和财权的掌控,左右了朝政。
刘钧说不给辽军粮饷,那就没人敢给,想给也无粮可给。
“如今处处粮食紧缺,京师粮食,都全靠刘继业从海上运来。你回去告诉你兄弟和你舅父,让他们及时回头。现在回头,向刘继业服个软认个输,还能有个不错的结果。一旦事情闹到不可回头的地步,那时就一切晚了。”
吴襄捻捻垂至胸前那副打理的极不错的胡须,“凡事当顺势而为,切莫逆势而行。其实就算顺从刘继业也没什么,把广宁和锦州两镇兵权交出,听令回朝,刘继业也不会太亏待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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