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道长拽着自家道童都走得没了踪影,周县尉才迟迟疑疑地回过神:“一……千金?”
周家豪富,人口多,家里生活算是奢侈的,可一年下来三五千两银子也尽够花销。
一千金?普通人家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金子。
再抬头想寻张道长,早看不见人影,周县尉心里有点犯迷糊,摇摇头,举步去寻王知县,打算同他一起去河堤上看一看。
周县尉脑子里存着事,不知不觉就进了王知县的帐子,目光落在狼藉的杯盘,趴卧桌上的人,还有倒在地上,空空如也的酒坛上。
脚步一顿,周县尉脸上的肌肉抽搐:“一千金啊!”
王知县忙手忙脚地收拾账册:“什么?等我一下,刚把这俩灌趴下。”
周县尉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他感觉,自己最好还是别告诉这家伙为妙。
第五十一章 汤面
周县尉张了张嘴,决定做一回好人,他叹了口气,拍了拍王知县的肩膀:“走……”
话音未落,李生嗖一下从帐子顶上咕噜噜滚落,就地一撑地面站起身,踉跄了下扶住旁边的树,默默抬头盯着王知县。
王知县:“??”
李生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
周县尉福灵心至,赶紧抢在李长随前面先把王知县扶到椅子上坐下,才看了看地上滚落的酒坛,小声道:“我问一下,你这坛被喝光了的酒,是顾厨送的?”
王知县莫名其妙:“明知故问,今早上刚送来的,说是试制的药酒,你不是也有?”
周县尉叹了口气。
王知县笑道:“我知道你是可惜东西,我也知顾厨手里出来的肯定是好酒,可既然是好酒,我才更不应该自己藏着,拿出来给擅长品酒的人喝,这酒才不算浪费。”
他一脸的大气,“我又不喝酒,这么好的东西在我手里,那就是明珠暗投了。”
周县尉点点头,松了口气:“好,好,还是王兄大气,不像我,张道长开价一千金买了我那坛酒,我还真动心去找上清观要钱去,哎,其实怎能要让人张道长的钱……”
噗通!
王知县整个人一哆嗦,脚下打滑,连椅子带人滚落在地,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县尉:“什么……意思?”
周县尉怔了怔,赶紧闭上嘴。
李生捂着心口缓过劲,没好气地道:“一千金你就卖?一千金算个屁,那酒能起死回生的,张道长说堪比上清观的‘回春’,你知道皇家一年给上清观多少款子?那是足足五十万两白银。”
“上清观却不是每年都能给皇家上贡回春酒,每两三年能贡上去一两斤,都算多的。”
王知县:“……哇!”
周县尉眼看着王知县眼眶一红,哭成了狗,一时无措,李生心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要是让自家那位国公知道,顾三娘给王知县和周县尉都送了美酒,唯独没有他的份,他会不会也哭成狗?
国公爷可是嗜酒又擅品酒的,向来非好酒不入口。
只是想象一下,李生心中就涌起一股喜悦,深恨自己当年一读书习字就头痛,一学绘画就想偷跑,现在是既不能洋洋洒洒写上三百字的诗篇,来表达心情,也不能把某位哭成狗的画面画下来收藏。
“哎!”
李生悲叹一声,分外郁闷。
送酒送出来的风波,自是吹不到顾湘头上。
顾湘正在家里煮面。
羊骨切得恰到好处,从昨晚就下了锅,小火慢炖,炖到如今,汤清而不浊,香而不腻。
阳春面最要紧的却是葱油,顾湘挖了一大坨猪油抹在锅底,锅底本就是预热过的,油膏很快就浮起一层层的气泡,拿小铲子虚虚地一铲,铲到整块儿猪油晶莹似玉,再把花生油从中间向外浇淋。
此时动作一定要快,一边浇一边加成微火,小葱葱白和葱叶分开切好扔进去,同样是小火慢熬,长筷子轻轻地搅动。
顾湘以前熬葱油都是葱扔进去熬个三四十分钟,捞出来就吃,味道也挺香的,可如今从系统里买了菜谱,脑子里被灌输了一大堆东西,她才知道原来简简单单的熬个葱油,对火候和时间的把控需求,竟还要高过烧那些大菜。
闭上眼侧耳听葱段在油锅里滚动的声响,滋滋滋,滋滋滋。
葱油的香味混合着高汤的香味蒸腾而上,随着风慢悠悠地往各家各户里钻去。
顾湘一笑,此时才开始和面,面团摔打得又光又滑,考虑到顾老实和姜氏,还有五郎的口味,面条略宽,里面加了些鸡蛋,还有精盐和白糖,光是清水煮的面条就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此时正好是饭点,村中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平时这时候也是一家子最乐呵的时候,可今日大家坐在桌前,看着碗里各种砂子石子麸皮一堆的粟米粥,黑乎乎硬邦邦的炊饼,再闻一闻随风而来的,勾人的香气,顿时就觉得自己好惨,好惨!
不远处,张道长扒拉着饭碗,陶醉地眯着眼睛:“好味道,好味道!”
他徒弟一脸无奈地看着碗里寥寥无几的几颗米粒:总觉得他师父脑袋有病。
顾九郎坐在顾家的饭桌前,看着比他脸都大的碗里装满了弹性十足的面条,高汤一浇,舀上一大勺葱油,香菜和葱花纷纷扬扬地散落其上,九郎拿起筷子调了调,夹住面条,迅速地卷了好几圈,卷出厚厚一筷子的面,整个塞入口中。
“唔。”
满口馨香,很有嚼劲,吃得特别特别的满足。
五郎扒着碗使劲往嘴里塞,结果吃了半天,愣是比不上顾九吃一口。
一碗面全都吃下去,最后端起碗把汤汁统统喝下,九郎满足地一抹嘴:“再来一碗。”
五郎:“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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