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时雨有些不耐,扯了扯自己被弄脏的灰色卫衣,探头过去看谢臻,又再拍了拍:“谢臻,出声。”
被拍的人依旧没有反应。靳时雨察觉有些不对劲,放大声音:“谢臻?谢臻!哥!”
谢臻勉强艰难地睁开眼,眼泪盛在眼眶里,眼前模模糊糊的,他还冒着冷汗,嗫嚅着嘴:“别叫了……”
下一秒,谢臻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他被靳时雨一把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谢臻没力气和他多费口舌,任由靳时雨抱着,暂时性的将头抵在了他胸口上。
“家属平时多关注一下,病人长期营养不良,还贫血,平时要注意一日三餐的食用时间,也要多勤加锻炼,不要懒惰,没什么大事了,挂完这两瓶水就好了。”护士推着个输液架过来,靳时雨站在旁边,不动神色地接过来。
他低头看了眼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的谢臻,淡淡地说:“知道了,谢谢。”
护士莫名其妙地瞥了眼这对看起来熟又不太熟的情侣,皱着眉替谢臻扎上针,临走前还嘱咐了句:“注意输液瓶啊,及时换瓶,不然容易回血。”
她嘱咐完后便走了,周围都是输液的人,有些嘈杂,听起来有些许乱糟糟的。靳时雨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里没有耳机,只能随意挑了个和谢臻隔着个位置的座位坐下。
“今天没吃饭?”靳时雨瞥向谢臻。
谢臻蜷曲了下手指:“关你什么事。”
靳时雨说:“……你要是不想聊,那不如来聊聊别的,比如你和那个叫杨什么的是什么关系。你们应该不只是简单的介绍客户中间人的关系吧。”
他说完,表情自然又从容。
谢臻沉默片刻:“没吃。”
“平时呢?”
谢臻反问:“你查户口?”
“你户口上有多少人,家境怎么样,人生历程我都清清楚楚,需要查吗?”靳时雨随意撇了他一眼,手指随意点着座椅靠背,发出敲击金属时的哒哒声。谢臻蓦地沉默,没有回看他,半晌后才有了动静。
“无论过去怎么样,现在只有我一个了。”谢臻语气平淡,如果没有那长达接近一分钟的沉默,靳时雨或许真的会觉得谢臻全然不在乎。
靳时雨嗤笑:“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谢天宇是你失手捅死的,我是你亲手推开的,你漂亮、完美的人生是被谁毁的,答案还需要我说吗?”
谢臻盯着缓缓往输液管里流的液体,呼吸都跟着它变慢,他闭上眼,低声开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想你重蹈覆辙,你不该和我扯上关系。你既然能猜到杨四和我之间存在别的关系,你就不应该接近我,你应该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
“我不在乎。”靳时雨风轻云淡地回答着。
谢臻加大音量斥道:“我在乎!”
“……无论如何,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不要让我后悔当年捡你回家。”谢臻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扶着额。
靳时雨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别假惺惺了,谢臻,你现在装什么好人。”
“你当年,把我丢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亲人?”
“你知道我那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每个晚上,在每个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晚上,我都在想,如果你在我眼前,我会亲手掐死你。”靳时雨低声凑在他耳边说话,像是恶魔的低语,他的眼神如刀般割在谢臻脸上,疼得厉害。
谢臻翕动下嘴唇,没有应声,他盯着靳时雨这张放大的脸,无声息地叹出一口气。
“谢臻?!”
远处炸开一道又惊又喜的呼喊声,靳时雨身影微顿,不着痕迹地正过身子,挪开视线看向快步奔来的人。来人穿着件低调又不失气度的大衣,头发被皆数梳到后面去,第一眼看过去的印象就是温和。
谢臻皱眉对上来人的视线,辨认出来是谁后,肉眼可见地出了神,迟钝地喊出个名字:“沈京昭……?”
沈京昭见他认出了自己,顿时展开笑容,眉眼弯弯的,不动声色地坐在了靳时雨和谢臻中间。
沈京昭笑道:“我真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很久都不见你了,你生病了?严重吗?”
他是个ala,谢臻当年的同窗,甚至还是一个寝室的舍友。谢臻依稀记得,沈京昭七八年前,临着毕业的时候和他表白,被拒绝后的尴尬场景。那种尴尬在现在沈京昭连环的热络关心下重新涌了上来,掺杂着物是人非的窘迫,让谢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谢臻还没有回答,便看见靳时雨的手搭在了沈京昭的肩膀上,稍稍用力,将沈京昭拉开:“这位沈先生,烦请你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沈京昭扭头看向他,眼底还带着笑:“诶,你是阿臻的弟弟是吧?我见过你的照片。”
靳时雨的脸彻彻底底黑了。
“你好,向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京昭,是阿臻的大学同学。”沈京昭笑眯眯地伸出手,要和靳时雨握手,被靳时雨冷冷一眼忽视了。靳时雨没有理会他,站起身来,替谢臻换了一瓶新的输液瓶。
靳时雨低眼看向谢臻,冷淡扔下两个字:“走了。”
谢臻心里一阵叹息,说不上来的无奈,深知靳时雨这下是生了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实在没有多的精力再去应付,随即谢臻挤出个尴尬又勉强的笑容:“好久不见。”
“是很久没见了,自从毕业后我调去海市,到现在已经有七年了吧?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还是在鹤市这边工作?鹤英分局?”沈京昭语调很温柔,一双带着水光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看得谢臻有些发毛。
谢臻礼貌答着:“没有,我已经不做警察了。”
沈京昭面上惊讶了下,随即又淡淡笑笑:“人各有志,我也理解,不过我还是挺意外的。其实看着你这个发型就应该猜出来了,不过很好看,很适合你。”
“……谢了,你怎么回鹤市了?”
沈京昭说:“工作需要。”
谢臻堵了话头,冲他礼貌一笑后便不说话了。沈京昭探头看向输液架,语调带着笑意:“你弟弟是走了?等你输完液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可以自己打车。”
“没关系,我顺路。”沈京昭理了理衣领。
谢臻诧异挑眉:“我还没有说我要去哪里。”
只见沈京昭冲他再度笑笑,弯着眉眼:“送你的话,怎么都是顺路的,都是老同学,别再拒绝我的好意了吧?好啦,就这么定了,我等你输完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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