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做好的咖啡还冒着热气,楚渝端起杯喝了一口,浓郁的可可与奶油味瞬间侵占了唇齿,对常人来说已是过分甜腻,而味蕾却仍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苦涩,令她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一只手抵在蛋糕碟的边缘,将那碟布朗尼推到她面前。
她抬眸看了看对坐的人,道了一声谢,用叉子切下蛋糕的一个尖角送入口中,海盐细微的咸味儿中和了蛋糕的甜腻,让原本不喜甜食的人也不会太过抗拒。
发觉没有想像中的甜,她又多吃了一口,把舌尖的苦涩彻底冲淡后,就没有再动。
“不喜欢吃甜食?”黎以白问。
楚渝一顿,点了点头,却也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不喜欢吃甜食,却选择了一杯很甜的咖啡,在他人眼里看来多少有些矛盾。
“只是更不爱苦味。”她解释道。
黎以白笑了一下,将自己刚点的那杯热牛奶替换了她面前的咖啡,“牛奶里没有另外加糖,不甜,你应该不会乳糖不耐受吧?”
楚渝怔了会儿,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就低下头端着杯子喝起了热牛奶。
她今天穿了一件宽松柔软的高领毛衣,乳白的颜色与她手中捧着的牛奶几乎一样,白皙精致的下颌在垂首时陷进堆叠的衣领中,看起来就如同探出洞口的兔子,透着些小心翼翼的可爱。
醇厚的牛乳掩覆了多余的苦与甜,口腔里只剩下浅淡的奶味儿,楚渝放下杯子,再抬起头,刚准备说些什么,却不防撞入了对侧望来的视线中。
一桌之隔的人上身斜倚,撑起的手半支着下巴,丝毫未曾遮掩地注视着她,深而亮的瞳眸与她目光交错,却没有退避的意思,只是在短暂停顿后,视线焦点下移到了她的唇上,那双从容的眼睛里就勾了些笑。
“过来。”
是命令的句式,而语调却仍旧轻软温和,让人生不出半分抵触。
楚渝懵然不知其意,只下意识地靠近了些,原本端着咖啡杯的手就从旁拿过一张纸,自然地落在了她嘴边。
纸巾一点点擦过唇畔,动作轻柔得犹如逗弄爱宠的主人,带起细微的痒,无意间沾在嘴边的液体被仔细地擦去,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人生出了些窘迫。
楚渝耳根顿时发烫,欲要后退,却被轻轻睇来的一眼止住了动作,贴近眼前的手仍未退开,只将手中的纸巾换作了一张湿巾,把脸侧残余的些许唇红也擦净,亦笑亦叹的话语声就随之响起。
“看来学妹很受欢迎。”
热意从脸侧蔓延到颈间,楚渝看着纸上的红印,尴尬地晃开了目光。
“学姐误会了……”
抿了抿唇,解释的话语顿住,大厅正堂的钟声敲响,她看着同场次的人开始陆续往歌剧厅走去,如获大赦般站起身来,转头看着走动的人群,目光根本不敢落在眼前人身上。
“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我们也入场吧。”
黎以白含笑收回手,不再逗弄她,从善如流地站起身,随她一同走进了歌剧厅。
人群沿着宽阔深长的走廊徐徐往前走着,地面的橡木地板被鞋跟敲出低微的轻响。
楚渝微垂着眸看向脚下的路,目光没有丝毫偏倚,似乎生怕不经意撞上另一双眼睛,颈间的肌肤还透着些残存的淡粉,被衣领小心地掩藏起来,然而通红的耳尖却仍是泄露了平静表象下的局促。
仿佛略微触碰一下就钻回洞内的小兽。
“学妹喜欢兔子吗?”走在身旁的人忽然问。
楚渝愣了一下,迟钝地转过头去。
“啊?”
清亮的眼神茫然地散落着,耳侧的发丝随歪头的动作滑落下来。
更像兔子了。
黎以白笑了起来。
“很可爱。”
楚渝仍未反应过来,便听身旁人又说:“下次换我请你看爱丽丝吧。”
顺着她的目光落到一旁陈列展示的爱丽丝舞剧海报上,楚渝恍然回过神,踌躇了一会儿,却问道:“学姐是溪市人吗?”
被询问的人眼中有微不可察的停顿,脸上神色却没有多大变化。
“小时候在这边长大,后来去了燕城读书。”
“唔”,楚渝点了点头,先前窘迫的情绪在闲聊中慢慢缓和下来。
“学姐喜欢猫?”
黎以白侧首看向她,“你看到了?”
“嗯。”回想到照片里黑猫优雅神气的模样,楚渝夸赞道,“很漂亮的猫。”
廊道的灯光安静地亮着,有些许落入了看向她的那双眼中。
“是我高中时收养的一只流浪猫。那天下了一场暴雨,它就缩在街角,全身都被淋湿了,直到有人路过看见它,在它头顶放了一把伞。”
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了小猫发抖呜咽的画面,楚渝心生怜惜地轻叹口气,随即又是慨然的语气。
“幸好有你出现。”
一时安静。
黎以白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光影交杂的眸中似洇开了一团雾。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