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妃贵为贵妃,一年的年例有八百两银子,加上逢年过节和生辰的赏赐,以及乾隆私下里的赏赐,一年少说也有两千两银子的进项,算是不少了。
可虽然进的不少,但是她平常的花销更多。
高贵妃不像富察皇后那样节俭,虽然算不上奢靡,但是也是大手大脚惯了的。处在她这个位置,平时最重视的就是脸面,凡是节庆日要送的节礼她无一不周到,这些都是要花银子的。她生的又美,最喜欢给自己添置衣衫首饰了,自然花销就更多了。宫里的那些进项,怕是半年都撑不下去。
不过她娘家颇为富庶,每年都要宫里娘家送不少银子来宫里补贴,所以她的生活过得很是宽裕。
但是现在乾隆陡然下了这么一道圣旨,等于说把她的经济来源一下子切断了,高贵妃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这不圣旨一下,高贵妃就开始和自己的宫女素兰抱怨了起来了。
“你说皇上这是干嘛啊,好端端地下了这么一道圣旨,要是这银子真不能送进来,那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茹古涵今的韶景轩内,身穿一身深红色绣蔷薇锦缎的高贵妃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同于往常总是笑意盈盈的样子,此时的高贵妃脸上半分笑容都不见,好看的秀眉更是都快拧到一块去了。
“这不让把宫里的宫里送出去也就算了,但是不准把外面的东西带进来这又是为了什么?皇上总不能一棍子给打死吧!”
本来这些天园子里闹出了天花已经够让高贵妃闹心的了,谁知道现在皇上又下了这么一个旨意,更是让她的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高贵妃的大宫女素兰不由地劝道:“想来皇上也是被这次偷盗宫里宝物的奴才给气到了吧,这才下了这么个旨意。不过想来皇上也是一时气头上,等过段时间放送了些,自然也会像之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娘娘您就不要担忧了。”
“但愿如此吧,毕竟这宫里的花销这么大,要是真是靠那点月例银子,怕是十天都撑不住了,不靠娘家的支撑,这宫里谁能过得下去?”高贵妃坐了下来,按了按鬓角,一副头疼的样子。
“那可未必了。”素兰这时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笑道,“娘娘母家位高权重,家境殷实,自然有这个实力补贴娘娘,但是别的宫里可就未必了。奴婢可是听说了,这次被仗责的不少太监中,有好几个都是因为后宫的主儿让他们偷偷带了一些没有内务府印记的东西拿出宫变卖,来补贴日用呢?”
“哦?有哪几个?”一听到这个,高贵妃头也不疼了,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素兰板着手指一一给高贵妃例数:“有纯妃跟前的张茂、谦贵人身边的小夏子、娴妃身边的孙龟年……”
听到素兰说的纯妃和谦贵人,高贵妃并没有怎么意外。谁都知道这两人都是汉女出身,家里虽然不至于一贫如洗,但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财主,每顿能吃上荤腥就不错了,哪有那个银子去支持宫里的女儿?不让她们去补贴娘家已经是良心了。
可是听到娴妃的名字后,高贵妃是真的惊讶了。
在她的印象中,娴妃的家世虽然算不上位高权重,但是家里当家的也不少,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是四品五品的都有。这样的人家,按理说每年都该给娴妃送些银钱进来的,怎么现在娴妃还沦落到变卖自己体己的地步?
高贵妃一脸的诧异,有些不信道:“你没听错吧,就娴妃这家世还需要变卖宫里的东西去维持日常开销吗?她的娘家没有补贴她吗?”
素兰咧开嘴笑道:“娘娘您这就不知道了,奴婢听说这乌拉那拉氏家风一向严谨,除了日常节礼,甚少送东西进宫,日常也不见乌拉那拉氏家的女眷进宫给娴妃请安,就像是怕被别人说是沾了裙带关系似的。”
“哼,装模作样,这般不知变通,难怪娴妃的阿玛到现在还只是四品。好歹也是满洲大家乌拉那拉氏一族出来的,怎的还学了汉人腐儒的那套做派,真是丢了祖宗的脸。娴妃自个也是,在这样的家里长大,难怪会养成这般古板的性子,不讨皇上喜欢。”高贵妃听了不由地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高贵妃向来不认为这裙带关系有什么不对。在高贵妃看来,这治理国家的大臣自然是自家人才是最牢靠的,就像她的阿玛,正是因为她的进宫才对皇上更加的尽心尽力,不然不是自家人谁会真的尽力?
皇上看到她的面子上提拔了她的阿玛,她的阿玛也因为她为皇上尽忠,这是双赢的事,怎么在有些人嘴里就那么不堪呢?真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高贵妃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娴妃母家清高,不给娴妃送银子,可怜了娴妃,为了维持日常的体面不得已把自己的体己让人带出宫去换银子,还被皇上给查出来了。以娴妃那要强的性子,这几个月怕是没脸见人了。”
虽然是同情的话,但是听着怎么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
倒不是说高贵妃和娴妃有什么过节。虽然说高贵妃和娴妃两人平时算不得多亲密,但是也算得相敬如宾。高贵妃之所以这个反应,到底是自己的心结罢了。
想当年,高贵妃进入潜邸伺候乾隆,虽然极得乾隆宠爱,但是到底碍于出身,熬了好几年才被封为侧福晋。但是娴妃却是先帝亲赐的侧福晋,一进府就和她平起平坐,这自然让高贵妃心有不平。
不过这已经是几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高贵妃身为贵妃,娴妃只是妃位罢了,这宠爱就不必说了,这宫里除了富察皇后谁还能压她?相反娴妃才一直不得皇上喜欢。而她的母家更是在皇上登基后不久就被抬旗入满洲镶黄旗,不再是包衣的身份。她的阿玛更是皇上的心腹大臣,官拜一品。
无论那个方面,高贵妃都碾压娴妃。高贵妃也早就没把娴妃放在眼里,只是有时想起那段往事,心里多少有些不快,这话自然就刻薄了一点。
“罢了,不提娴妃了,也是可怜人。”高贵妃摇了摇头,不想让以前的情绪主导现在的自己,又问道,“除了这几个,婉贵人那里没出问题吗?”
她记得这婉贵人也是汉女出身,家境也不富裕,没道理纯妃都出事了,她还安然无恙吧!
“倒还真没婉贵人的人。”说到这里,素兰也挺疑惑的,“按道理说,婉贵人家世也不好,平时也没个宠爱的,平日的赏赐什么的也只有贵人该有的份例,也不知道她怎么撑下来的。”
“谁知道呢?也许她平日节俭吧,这份例够用吧,别管她了。”高贵妃想了一会也想不出原因,就丢到脑后不管了。
这点高贵妃高贵妃倒是猜错了。婉贵人平日的确节俭,但是哪怕位份低,不需要太多的交际,贵人的份例也怎么够使的,平时过的紧巴巴的,自然也是打过把自己的东西送出宫换钱的主意的。
但是婉贵人到底胆子小,一直只是想想而已,却不敢有任何行动。加上黄朵朵近园子后颇得乾隆的赏赐,且每次得了赏赐都要送一份给她这个同住的人,这让她的手头也松泛了一点,对银钱也没有太过迫切,才让她逃过这一劫。
婉贵人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幸好之前没打这个主意,不然现在丢脸可丢大发了。”想到这里,婉贵人越发感激黄朵朵对她的接济了。
婉贵人的宫女芍药也跟着连连点头,脸色有些苍白道:“可不是吗?这要是被抓住了。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宫中生活不易,芍药之前还劝婉贵人送些不打紧、没印记的东西送出宫换些银子、改善一下。现在出了这事也被吓得不轻。
她家主儿比不得别人,本就不受宠,要是因为这事再惹了皇上的厌的话,怕是接下来几个月都要难了。
“不过,这宫里宫外传递之事也是平常,以前皇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不知道皇上这次为何大发雷霆,重责了这些奴才,这可是伤了后宫这些娘娘、太妃们的脸面了。”芍药有些疑惑道。
“天威难测,谁知道皇上是什么心思呢?别想了。”婉贵人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萎靡,“芍药你等会给我添个手炉吧,我手有些冷了。”
婉贵人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觉着这天越发冷了。
“娘娘,您先捧着暖暖手,奴婢这就给您添手炉子。”听婉贵人冷了,芍药连忙倒了一杯茶,递给婉贵人一边忙去找手炉了,嘴里还不停絮叨着。
“唉,也难怪娘娘会冷。原本定了选秀之后就回宫的,但是因为这天花闹的,不仅选秀的日子推迟了不说,这都快近十月了,也没个回宫的动静,娘娘您冬日的衣服可没带几件,这要是冻着您可怎么是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想来,怕是要等二阿哥身子好,咱们才能回去呢!”婉贵人捧着茶喝了一口,然后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恹恹的。
本来好好地来园子玩,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也是够晦气的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婉贵人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去了书房,准备再抄两本佛经去去晦气——虽然说,这些天她抄的佛经已经有厚厚的一大沓了。
对于这次乾隆大发雷霆、惩处宫里宫外私相传递的行为,后宫上下都有所猜测,总觉得皇上这次有些太过大动干戈了,就连太妃们的脸面都不给。
不过后宫不乏聪明之人,隐隐猜到皇上这么如此动怒,许是不仅仅是后宫失窃的关系,可能还能园子里前段时间流传的天花有关。尤其是做贼心虚的嘉嫔,这些天更是焦虑地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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