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路面有很多卖卖报纸的小童,应当是对长安熟门熟路的本地人。她忍着肉疼,咬牙花了五文钱买一份报纸,顺便问:“这位小哥,请问你知道应国公夫人住在哪里吗?我是她的长女,姓武,回来认亲的……”
“应国公夫人?”小哥挠了挠头,他琢磨着好像有点熟悉,“应国公夫人……不就是东家夫人的娘家嘛!”
郭孝慎娶了武家三囡,又长年累月奉养丈母娘,在坊间是出了名的孝顺女婿。只要是听说过的人,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
若非他是商人,说不定能举孝廉,混个官职玩玩。
卖报的小子在前头带路,把武顺一家三口带到郭家的书坊。武顺旁敲侧击打听清楚,心里又是一番羡慕,原来大名鼎鼎的《大唐周报》由她的三妹夫在长安售卖,一看就很能挣钱。
话说三囡结婚的时候,曾给她寄了一封信,讲了大概。她见妹妹嫁给商人,嗤笑一声,瞧不起人,连回信都没有捎过去长安。
谁知道人家现在过着好日子,反而她成了寡妇。
“阿娘,我饿,我饿。”
“阿娘,我想吃古楼子,我走不动了。”
“等会儿见到你们三姨父,问他要,他肯定会请你们吃喝的。”武顺给俩娃一人赏了一个暴栗,“走快点,好赶上中午吃饭呢。”
郭孝慎在书坊看报纸,没想到外头说有美貌妇人带着两个孩子来找。他心中一惊,他可没有在外面干坏事,为什么有人找上门来?
别是看到他发财,想要讹诈他的吧?
他心情不悦,脸上却不显,挂上商人职业的微笑。外头招呼的小伙计给三人倒了茶水,这一家三口看到他过来,眼中居然泛着泪花!
郭孝慎:果然是碰瓷的!
八岁的贺兰敏之跑过来,像是小旋风似的抓着他的手,抓得都红了。小孩大声地干嚎:“三姨父,我好饿,我要吃肉,吃烤羊肉——”
见哥哥跑出去,贺兰敏月坐在武顺的怀里,跟着哭得惨兮兮的:“三姨父,我饿,我要吃甜糕,还要穿长安的漂亮衣服!”
郭孝慎:吃,吃屁啊!
不对,为什么这两个小崽子喊我三姨父?
武顺拿帕子半遮脸,头戴白绢花,是一番秀气的美丽。她见书坊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不觉得难堪,落泪道:“三妹夫,妾身姓武,是阿娘的女儿。女儿不孝,多年未能尽孝于阿娘膝下,我对不住阿娘啊……”
郭孝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是三囡说的,早年嫁出去的武家大姐姐?哭得跟唱戏似的,怎么如此做作?
他曾经埋怨丈母娘不公平,老人家把武娘娘生得那么美,三囡的容貌却比二姨子差上几分。
现在他不怨了。
因为他发现大姨子是个坑,人不但没有三囡年轻懂事,而且还没有脑子。
“有话好好说,莫哭,莫哭。”他还没有子嗣,实在是不会哄孩子,“某带你们去找阿婆(外婆),阿婆那里有肉吃,有玩的。”
“真的?”
贺兰敏之的哭声顿时收了,他回到母亲的怀里,说要快快去找阿婆。
武顺正合心意。
郭孝慎怕熊孩子,给母子三人叫了一辆车,他自己骑马过去找丈母娘。杨氏与长女好多年没有通信来往,她一眼就认出来长女,张嘴就骂:“你这个狠心的,你不要娘,娘也不要你了……”
“阿娘……”
武顺肉眼可见的有些尴尬,她原想着过自己的日子便好,哪里有顾及母亲和两个妹妹?她成亲后随贺兰越石到外地当官,以为这辈子和娘家的来往不多。
一想到送年礼回家,会落到武元爽武元庆兄弟俩的手里,她干脆连年礼都不送了。
郭孝慎喊了腿脚快的伙计给三囡送口信,很快三囡赶过来娘家。
她看着抱头痛哭的杨氏和武顺,再看看在进屋子到处翻东西的贺兰敏之和贺兰敏月……她木着一张脸,竟然没有太多的感觉。
姐妹相见,有激动吗?
好像没有,武顺出嫁的时候,她的年纪太小,和长姐的感情不深。
见到外甥和外甥女,她高兴吗?
好像也没有,两个熊孩子问她要礼物,一脸“你不给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三囡扯了扯嘴角,她把手腕上的玉镯撸下来,塞给贺兰敏之。又摘下耳朵上的银耳坠,戴到贺兰敏月的小耳洞上,这才算完。
这下谁受得住啊?
她把郭孝慎拉到一旁,拼命打眼色说:“书坊那边不是要你忙活吗?莫要耽误了圣人的大事!长姐好不容易到长安,总要和阿娘亲近一番的……”
你可别留下来了,再在这儿拄着,要破财!
郭孝慎领会到妻子的意思,借口生意要忙,骑马跑得比谁都快。
大姨子这番回来的架势,绝对是要吃大户的。有圣人这位便宜连襟在前头扛着,他能缩就缩,不当好汉。
他养丈母娘,是敬老,丈母娘没有亲生儿子,他便是杨氏的半个儿子。若是他连大姨子都养着,传出去不好听啊!
不知道的人,说不定以为他和大姨子有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
三囡在杨氏家里陪着,笑得脸都僵了。她当惯了老板娘,虽然穿得不如达官贵人精美,但手头是有钱的。她打算叫一桌胡玉楼的好酒菜,要给长姐接风洗尘。
“三姨,我要吃肉,吃烤羊肉!”
“三姨,我要吃甜糕,吃甜糕。”
“三姨,怎么可以没有鱼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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