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乖巧地点头:“哦,哦。”
她的记忆力不差,理解能力又好,学习的速度恍若神童。欧阳修瞧着学生听一遍就能听明白,还会举一反三,暗道可惜了。
若是这个孩子是男儿郎,不输曹子建之才,定能建功立业。若是这个孩子的家族善于栽培,她未必不能成为蔡文姬、谢道韫那样的才女。
可孩子她舅在干什么?
欧阳修:孩子再这样耽误下去,铁定要完。
萧靖吃了一大堆小零食,觉得口渴。他端着一碗阿婆茶在喝,他买茶的时候让小贩加了双倍的炒板栗,简直是双倍的快乐。
古代版糖炒栗子糯糯茶!
官人喝茶的仪态极好,他一手端着茶碗,大抵不好意思大吃大喝,另一手用宽大的袖子挡着脸。只听得衣袖后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碗中空空如也,干净得让欧阳修怀疑这人是不是把碗给舔了。
“咳咳。”
欧阳永叔被光洁如玉的白瓷碗晃得眼睛疼,道:“今日这课上到这里,后日小娘子再来吧。”
“多谢先生。”
张嫣麻利地收拾书包,动作快得恍若风卷残云,那种喜悦,那种快乐,那种兴奋——
仿佛要出笼的鸡,下一秒就要冲出来一片天地。
欧阳修:得了,这个孩子长歪了,她虽聪明却不爱学习。
到底是别人的孩子,欧阳修见孩子跟她舅开开心心地说要上樊楼,点三五七个好菜的时候,在某一瞬间明悟了。
不是这孩子不上进,而是她家实在是太有钱。她既然有钱,又何必要有钟灵毓秀的相貌。她既然两者皆有,又何必拥有满腹才气。
做人不能样样都好,总得给普通人留点活路吧。
欧阳修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怪他的学问太好,所以上天不让他长这么帅。
他猜测赵大官人是宗室子弟,起码能说得上话的那种。不然他差遣不动王拱辰,又将小娘子供养得如此富足。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忍不住问:“请问赵大官人在何处高就?”
“没有高就,就是个东京闲散人员。”萧靖替张嫣背起小书包,“每个月等官府发钱粮,养着我们这群人。”
这个说法听起来很咸鱼。
但是欧阳修肃然起敬!
按照朝廷规定,太/祖(赵匡胤)子孙被安置在南京,魏王(赵匡美)子孙被安置在西京,只有太宗(赵匡义)子孙能放在东京养。
能留在东京啃老的宗室,都是太宗皇帝的直系后代,和当今皇帝是很亲近的亲戚关系。
欧阳永叔大概猜不到,眼前这位闲散人员一个月能啃一百二十万,他啃老多了!
“先生,上元节那几日,你有约好别人出去玩吗?”
张嫣临走时问,不等人回答,自言自语道,“先生才高八斗,定有很多人来约你玩的,我就不来打扰你啦。”
欧阳修:“……”
分明是你自己贪玩吧。
张嫣好心告诉他:“先生,上元节在宣德门外有新戏演出,有文武打戏,情节非常精彩,您可要早点去占座。”
“你怎么知道?”欧阳修好奇,“是什么戏?”
“舅舅告诉我的,是讲前朝平阳公主的戏。”
“行吧,到时候我一定去看。”
其实欧阳修自己也很贪玩,他给学生在上元节那几日放假,允许她好好游乐。他特意在东京的成衣铺子买了新衣,又去瓦子找剃头匠人刮了脸面。
嗯,干干净净挺清爽的。
再簪上两朵花,他感觉自己就是最靓的仔。
他遇上过节的人流,街边都是张灯结彩,乐声嘈杂能传十里。他朝着宣德楼的方向赶去,开封府早早在那里建了一座临时的观景棚,让艺人在此表演节目。
击丸、蹴鞠、吞铁剑、走铁索……
当真是惊险又刺激,引得一阵阵喧哗声。
欧阳修对此心升期盼,不由得冲着那灯火通明处,多走快几步。行人着实是多,摩肩接踵之间,他好像撞到了人?
“哎呀。”
旁边一道年轻的女声响起,那个姑娘的头发被扯得疼,当即痛呼一声。欧阳修低头才看见,原是走得近,这个姑娘的珠花勾到了他的新衣裳。
“莫慌,是我失礼了了。”他难得脸红,轻轻地解下来姑娘的珠花,方还给她。
姑娘嘟囔着说:“不怪你,唉,都怪这人太多了……”
她接过别人手心里的珠花,重新戴回去头上。她觉得这人很面善,试探着问了一句:“可是欧阳先生?”
欧阳修:“……嗯?”
他玩过玩闹归闹,他可没招惹过这个姑娘啊!
杨姑娘见他认了,她瞧着这么一双牙,果真是这个人。她的爹爹杨大雅是毫州知州,爹爹知晓欧阳修的才名,曾约他到家中一见,大约是有榜下捉婿的意思。
爹爹在时,杨姑娘隔着屏风瞧了一面,她想:这个人看起来还行,虽然丑一点,但她愿意和这样的人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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