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
江南那边的风景自然是好的。
萧靖和张嫣装作寻常的有钱夫妻, 在苏杭狠狠地住上了一圈,把当地好吃好喝的都玩了一遍。什么条头糕、定胜糕, 甚至西湖醋鱼、西湖龙井都吃过喝过。在欣赏过繁花似锦的苏州和杭州之后, 皇上说要去一个地方玩玩——
上海县。
“松江府的上海县有什么好玩的?”张嫣没听闻过这个地方,觉得稀奇,“皇上是想去买点海上新奇的玩意吗?”
清朝的上海县靠近海边, 往来会有舶来的船只。但是比起福建、广东一带的传统贸易港口,上海县对外贸易的规模还是太小了,跟小猫三两只似的。
萧靖坐在船上, 让船夫把船撑到黄浦江上。他感受到江上一阵阵风拂过, 缓缓道:“我就是想看看,这几百年之前的上海是什么样子的。嫣儿可别小看这个地方,若是三百多年之后, 你一年挣得的银钱能在上海买一座一室一厅的房子, 已经能在县里称富豪了。”
张嫣:???
什么买房,在张娘娘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为房子发愁过。
小张住惯了皇宫和民间的大宅子,她的眼神一瞬间闪过迷茫,没办法理解这个深奥的问题。萧靖则是寻思着,趁着上海浦东如今还没有开发起来,皇上在这儿给自己弄一座豪宅不过分吧?宅子的位置必须要临江,风景和视线都要超级好的那种!
是不过分。
皇上的豪宅能叫豪宅吗?
那叫行宫!
等萧靖从江南回去北京之后, 他兴匆匆地拿出舆图,然后在地图上面画了一个圈。他在上朝的时候跟大臣们宣布:“朕欲开发松江府上海县,以此地为国内对外港口,重经济, 兴贸易, 望将来货如轮转, 遍地黄金。”
这么大的事儿一砸出来,把大臣们都砸得惊呆了。玩归玩闹归闹,臣子们没想到皇上出去玩了一趟,当即想出来要开发一座城市的计划。四阿哥弘历穿着皇子袍服站着中间,他也愣了,当年圣祖爷六下江南,也没想到整这一出啊。
开发一座城市是要钱的!
而且萧靖再发出来一系列炸弹:“朕欲以上海为起点,开放长江沿岸州府。务必使上海先发展起来,拉动长江流域一带的贸易、经济、科技水平快速成长。”
此言一出,震惊朝野。大家看着皇上的眼神,仿佛皇上是一个大傻子一样。上海到底有什么好,皇上去了江南一趟,便心心念念起来。什么长江流域要发展,自古以来听都没听说过。要是有那点治理地方的本事,拿来发展京城岂不是很好?
自古以来哪有皇帝说要发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港湾的?
四阿哥弘历:啊,长江沿岸有那么长呢!
四阿哥弘历:这得花多少钱才扛得住啊!
四阿哥弘历:当年隋炀帝说要治大运河,也没敢拍着胸脯说能让河边的人都富裕起来啊!反倒是河两岸的百姓,当年被吸得民脂民膏都不剩半分。
以当时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来看,萧靖的想法是旁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但是皇上一意孤行,他非要这么干,你能拿他怎么办呢?
只要不亡国,你还真不能拿他怎么办。
【上意已决,朝廷倾尽沿江州府之力,奉养上海诸县。】
【第三年,上海交通如网络,货通南北,旅人如织。】
【第五年,上海赋税超苏杭两州,居于江南之首。】
【上意发展广肇罗道广州府,沿海沙丘谷地取名深圳。不过三年,广州府名震华南,举国皆闻。】
四阿哥弘历对皇阿玛最敬佩的一件事情,就是皇上所指的方向几乎没有错的。从上海、广州府的例子来看,在众人都反对的情况下,皇上以一己之力把反对的声音都压下去了,硬是把不可能的事情做成了。
当初反对的声音有多响亮,如今打脸来得就有多疼。
“我有这样的能耐吗?”
“我能做到像皇阿玛一样好吗?”
弘历这几年看得胆战心惊,他扪心自问,他自己是没有皇阿玛的决断和眼光。皇阿玛能想到看到的东西,他看不到。皇阿玛能想到的将来,他不敢想。在他的惶恐当中,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八阿哥和九阿哥都成人了。
成年意味着什么?对于百姓家庭来说,便是家里多了一个健壮的劳动力,是一件大好事。但对于皇族而言,诸位阿哥都进去朝廷开始参政,每一个人的心性和特质也渐渐显露出来。
八阿哥文弱得不像是年大将军的外甥,脸上总挂着温和又疏离的表情。他会按时画卯,在工作时间努力把部门的事情做好,但是通常在下午到点就走人。若是让他值一回夜班,则第二日必然是发青的脸色,让其他大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会随时晕倒过去。
年氏一族好不容易把盼到八阿哥长大,这些年华妃也渐渐降低了多儿子的要求。她和嫂嫂爱新觉罗氏(年羹尧的正妻)诉苦:“八阿哥是什么样的身子,我是知道的。我只盼着他好好地养着身子,不敢再有太多的奢求。”
福惠还小的时候,华妃总想着,儿子长大之后肯定会变得健壮许多。但是八阿哥吃不成一个大胖子,长大之后依旧是柔柔弱弱的小身板。搁在普通人家或许是早夭的命,全靠着皇上十分重视,才能把八阿哥的小命给留着。
皇位是很好,权力也很好,但前提是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华妃心里门清,她的儿子身体不好,当上皇帝恐怕也是会累死的命。比起叫儿子去送死,她的爱子之心战胜了权欲,她希望福惠长长久久地活着。
她和长嫂爱新觉罗氏商量过,与其让旁人得了头筹,不如扶持一个顺眼的阿哥登上大位。将来若是那位阿哥登基,年氏一族和福惠的日子都不会难过。
“……当年我刚进府的时候,得皇上爱重,难免和钮祜禄氏和耿氏几个有过些许不愉。我为尊她为卑,叫她们受点气怎么了。”
华妃回忆起当年的事情,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t她谈论起其他女子的时候有点不以为然。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怎么见得到皇上,但她到底怀念那段曾经得宠的日子。她从前怀过好几个孩子,除了福惠,前头几个都没留住。心神恍惚之下,她对着王府里面能生养子嗣的钮祜禄氏和耿氏从来都没有好脸色看。
人性是最容易嫉妒的。
年氏自己到底有没有故意为难过钮祜禄氏和耿氏,她也记不清了。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王府的侧福晋权力不小,只要她表现出来一点儿不乐意,底下的人便会依照着她的脸色行事。
“娘娘位居高位,一时思虑不周都是常事,何必为小人烦心。”嫂嫂爱新觉罗氏反倒安慰她,“前面几位阿哥年长,刚开始得了巧,后面可不一定。阿哥自有阿哥的福气,娘娘的福气还长着呢。”
若是当爹的还能活好多年,前头生的儿子可就老了。
这几年皇上的身体还算康健,前几位阿哥和后面生的阿哥,差距已经很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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