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人对他们进行人道主义慰问。”
……
一片有序的提问中,突然响起一个尖利而愤怒的声音:
“为什么安检没有检测出他身上的自爆程序?生物科技的e来屿城时,我们连瓶水都不能带上地铁……还说他不是公司员工,你们只会给公司员工开后门!”
发言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冷淡地一挥手,把这名记者“请”了出去。
提问还继续,但有了前一个记者的下场,接下来的提问都温和了不少。
大家心知肚明,即使有后台,有一些红线也是不能踩的。
……原来是这样,周姣想。
可是,知道了父母的死因,又能怎样呢?
自爆的人已经死了。
归根结底,不还是一场意外吗?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你知道,这不是意外。
公司明知道芯片过度使用会致人精神错乱,却仍然大力推广,且要求旗下每一个员工都植入一定数量的芯片。
公司明知道员工在精神错乱之下,很有可能启动自爆程序,却仍然允许他们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地铁公司能说什么呢?
虽然他们拿的是政府合同,但那些合同是谁交到他们手上的,人们都心知肚明。
周姣的头更痛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蠢笨,二十多年来,居然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只机械蜘蛛正顺着罪恶的蛛丝,向她逼近,随时会将她吞入腹中。
她有种很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跟面对江涟时完全不一样。
人类在面对海啸等自然灾害时,虽然也会感到无力,但更多的是想怎么自救——江涟就是一场海啸,带着压倒性的恐怖力量,骤然颠覆了她的生活。
她不会因江涟而感到绝望和无力,因为她知道,海啸总有结束的那一刻。
但没人知道,公司的统治,什么时候结束。
一时间,那种在深海中逐渐下沉的感觉更加强烈。
周姣有些喘不上气。
她昏昏沉沉地想:“为什么我要面对那么多?江涟,公司……我真的应付得过来吗?”
她应付不过来。
直到现在,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江涟的手中活下去。
下沉还在继续。
巨大的压力挤得她的骨骼嘎嘎发响。
——要不就这样吧。
放弃抵抗,抛弃一切。
什么公司什么芯片什么怪物统统见鬼去吧,顺着海水往下沉,直到深海的压强和重量将她挤压成一团血雾。
到那时,她就解脱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身上突然传来一道湿冷沉重的力量,有什么紧紧箍在她的腰上,将她从无止境的下坠中猛地拽了出去。
刹那间,天光猝然落下,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昏暗的荧光灯,印满小广告的墙壁,阴霾的光线从满是灰尘的百叶窗中渗漏下来,投射到她的眼皮上。
周姣想起来了,这是她上午用一把枪租的廉价旅馆。
与此同时,腰上的力量继续加重,带着浓浓的不悦。
周姣转头看去,随即眼角微微抽搐,连梦中的丧劲儿都消了不少。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她开的房,不是她买的房,睡一晚就要退回去的那种?
除了她刚刚看到的地方,整个屋子挤满了狰狞恐怖的紫黑色触足,连墙角、门缝、床底都有触足紧密贴合,一眼望去全是一伸一缩的肉质薄膜,如同噩梦中怪物的巢穴。
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这些触足明明没有眼睛,她却感到了强烈的被注视感。
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直勾勾地死盯着她,随时准备覆盖上来,争抢她呼出的气息。
周姣:“……”
她真想再睡过去。
江涟不喜欢她看那些触足。
他伸出两根手指,钳制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头,冷冷地说:
“你刚才变得很难闻。”
说着,他用指关节强行顶开她的齿列,把头凑过去嗅了嗅,似乎在确定那股气味消失没有,眼中仍带着一丝森冷的不悦:“再有下次,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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