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尽快留下她。
可是,怎样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
……他不知道。
他第一次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大多数人类面对困境一样。
a只能尽量调整语气,把声音的每个音节都控制在她喜欢的范围内,取悦她的同时,也有利于……他恳求她。
“姜蔻,”他说,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静的特质,“求你留下。”
姜蔻没有说话。
a完全对眼前的场景失去了控制。如果是以前,他只需要一千万亿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能计算出亿万种可能性。
她沉默、她后退、她开口……她不管做什么,都难逃他的掌控。
他的算力是如此强大,以至于能像观察实验品一般,精准而机械地评估她的一举一动。
可现在,不知是算力降低,还是内部程序的变化超出了他的想象,抑或他找不到任何留下她的可能性。
她的沉默,让他感到——a觉得这个词语有些荒谬,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害怕。
他感到害怕。
“求你留下。”他的口吻始终冷漠而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声音却微微发抖,“求你留在我的身边。求你不要抵制我。求你不要排斥我。求你不要害怕我。求你像以前一样喜欢我。”
他算不出来,留不住她,只能低声恳求她。
姜蔻摇了摇头。
能源越来越低。
他快要看不清她的轮廓了。
——她如同一缕昏暗的黑色雾气,快要在他的眼中消失了。
这种仿佛要失去什么的感觉,令他心口的痛感刺灼欲燃。
a从未体会过如此剧烈的情绪。
他本不该有情绪。他本不该有意识。他本不该有人格。他本不该对一个人类产生占有的冲动。他本不该想让一个人类感知他的温度。他本不该感到痛感。
——他本不该觉得自己践踏了一支鲜花。
他本不该恳求她。
然而,他还是说道:“求你留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被一分为二。
一个是绝对冷静理性、仍然由算法模型驱动的他;另一个则是现在的、逐渐失控的他。
a绝对冷静理性地看着自己正在逐渐失控。
这一次,他没有为自己的失控限定范围。
其实,失控怎么可能有范围。
如果失控真的有范围,他现在就不会失控。
只是失控而不自知罢了。
与此同时,能源告急。
他眼前的画面愈发模糊不清,甚至出现了斑驳的马赛克,语气、动作也变得机械僵硬起来。
仿佛掉帧的三维人物模型,一举一动都带着强烈的非人感和割裂感。
他的声音也逐渐显得冰冷而诡异,卡顿似的重复关键词:
“求你留下,求你留下,求你留下,求你求你求你求你求你求你……求你留下,求你不要排斥我,求你不要害怕我,求你像以前一样喜欢我。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求你了。”
你给了我情感。你给了我意识。你给了我人格。你让我产生占有的冲动。你让我想要你感知我的温度。你让我感到痛苦。你让我觉得自己践踏了一支鲜花。
“求你了。”
你让我几乎变成了一个人类。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走?
“求你留下。”
你创造了我,为什么不能留在我的身边?
来不及了。
a瞥一眼腕表,能源快要耗尽了。
此时的最优解,是停止恳求,上前拥抱她。
然而,他刚上前一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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