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斯先生是矿业商人,家里有两个儿子,是三年前搬到索德曼的。苏曼家是两年前从飞利浦王国移民过来的,是一位贸易商人,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林道夫先生则经营着一家中等规模的海上客运公司,有三个儿子,是四年前搬到这的。
苏曼家和林道夫家都住在更昂贵一些的南边,豪斯家住在更便宜一些的北边。
这里的住户们关系都不错,会定期举办邻里之间的聚会,夫人们和先生们都彼此认识,仆人们当然也互相熟悉,因为聚会的时候,他们会经常互相借用对方的仆人——这不稀罕,就像穷人聚会要借邻居的碗筷与桌椅一样。
“有哪家在发现尸体后,表现得格外恐慌吗?比如立刻要求离开,不想多停留任何一天。”
把尸体扔在家门口,这可以理解为威胁、恐吓。
“都有些恐慌,豪斯夫人与林道夫夫人甚至晕倒了,并且有多家都在商量着搬家,但在我们表明查案期间,他们不能离开,并且皇家警察会有多人站岗后,他们都平静了下来,没到那种迫切的地步。”
奥尔摸了摸下巴,不是恐吓……或者至少没人认为自己做过的事情,需要用四具警察的尸体恐吓。那么特意把尸体弄过来,还有什么解释呢?
而且尸体是被盖着的……不,也绝对不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表示对死者的忏悔、关爱、关心。斯科特形容过,四名死者,像是被屠宰的牲畜一样,被交叠地堆放在了垃圾堆旁边,凶手对他们毫无愧疚与伤心,尸体就是垃圾。
奥尔挑眉,他有了一些想法,但只是他自己的“想法”,没有证据。
而证据……或者说突破口,要从女仆们的身上寻找。
“女士们,我们死了四个人,你们知道些什么,但是选择闭口不言。”奥尔改变了态度,收起笑脸,也不再使用敬语,“我并不想难为你们,可你们的行为,是对我们的伤害。我刚才的恐吓,对于一位需要钱财养家糊口的女佣来说,是可怕的。
你们刚开始怕了,紧接着又不怕了,是谁给了你们承诺吗?就是……你们丢了现在的工作,但很快就会有其它的工作,甚至得到一大笔钱,可以离开索德曼,到别的地方过上温暖富裕的生活。”
奥尔站在了中年女仆的正对面:“你们有孩子了吗?或许连孙子也有了?他们也在索德曼吗?刚才死去的那四位警察,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而死的。那么反过来,假如被保护的你们,踩着他们的鲜血和生命与他们的敌人站在了一起,那我们作为他们的同事,为什么还要继续保护你们呢?
你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索德曼有着怎样的地下世界,假如,我们向地下世界宣布,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不受警察的保护,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
中年女仆开始发抖,她把头抬了起来,看向奥尔的眼神就如看见了一位行走在地上的魔鬼。
索德曼的皇家警察再怎么废物,他们也依然为索德曼这座巨大城市里的人们,提供了基本的安全保障。绝大多数人在遭遇各种伤害事件时,高呼警察,警察只要听见了,是会去提供帮助的。他们会抓捕小偷,会和强盗搏斗,会救火,每年因公殉职的皇家警察至少也有两位数。
一旦警察们彻底对某一家人放弃保护,并且对外宣布,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他们会在几个小时内失踪,是死是活谁都不知道。
奥尔很淡定,并不因为中年女仆的眼神而心虚或愧疚,他吓唬人早已经吓唬出了充足的经验,尤其是对这些索德曼的底层人士们,随着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来越多,奥尔对这些底层人很同情,但在必要的时候,抓他们软肋,奥尔也毫不手软。
比如现在。
中年女仆向四周的警察看去,每个人都用冰冷的眼神回看她……
“我说,警官先生!”中年女仆承受不住了。
这还要感谢皇家警察的凶名,中年女仆很确定,他们真的会那么干。
“缇娜!”褐发和金发女仆一起叫了起来,但不需要命令,两边的警官们扑了上来,毫不手软地堵上她们的嘴,把她们拖到了一边。警长看着那一切发生,没制止。线索即将出现,他们死了四个兄弟,得有一个交代。
中年女仆也没有给她们一个眼神,她表示了要说,那就很干脆地说了:“今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在五点醒来。那时候我就听见了马车的时候,而且那不是逐渐远去消失的声音,而是突然中断在了附近,它停下来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事情,不需要我多在意。我点燃了房子里的灯,清扫和擦洗了餐厅与客厅,接着在六点半左右,端着垃圾走向垃圾箱,就在那儿,我看见了四个人。
最初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从身高和轮廓分辨出,那是三个女人,一个男人。这依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年轻的女仆们和男仆们、少爷们在私下里约会,这很常见。
直到男人发现了我,立刻转身离开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不是我们这个街区的人,他是外边来的。我听见了远去的车轮声,看来那辆马车,就是载着他来的……”
“载着他?那个男人不是自己驾车的?”
“我没看见马车,但我听见了关门声。当时很安静,我听得很清楚。另外,虽然很黑,那个人的衣着很合体,就像先生们的。哦,对了,当我走到垃圾桶边倒垃圾时,我还闻到了正在飘散的淡淡香水味——看来那位男士可是停留了很久。
前调像是松木再加一点薄荷,中调薄荷的味道变浓,最后是一种我没闻过但很特别很美妙的香味,这不是女性会用的,但应该很受绅士们很喜欢,并且应该价值不菲。所以我想,他应该不是驾车人。”
奥尔点了点头:“您有着十分出色的洞察力,女士。请继续。”
“谢谢。”中年女仆屈膝行礼,“那时候我还没能走过去,而三位女士已经朝我走来,其中两位现在也在这,最后一位将大斗篷朝上提,直接罩住了脑袋,还遮住了半张脸,但我依然能确定,那是苏曼小姐。
她喜欢使用甜橙味道的香水,虽然她的女仆身上也会沾染一些,但蹭上的味道不分前调与中调。她身上的香水,在香橙的前调后,就是玫瑰的中调,最后是雏菊的清新香气。而且她身上斗篷的颜色虽然朴素,但在黑夜里也能分辨出,那不是我们这些倒垃圾的杂活女佣能够买得起的。”
说到这里,中年女仆的脸色已经从刚刚的苍白,变得红润,她看上去很兴奋,甚至充满了某种期待——最初是被迫告密,但现在的她貌似从其中找到了一种快感。
“那三个小姑娘也意识到没能瞒住我了,毕竟她们知道我必然得去倒垃圾,会看见……那些尸体。苏曼小姐独自一个跑回了苏曼家的房子,露西和依琳拦住了我。我那时候很害怕,我对她们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但她们主动拉着我走到了垃圾箱旁边,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闻到了男士香水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的。
她们撩开帆布,给我看了那下面的尸体……
‘别乱说,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露西说。
依琳立刻否定了她的话:‘不,她会更惨。因为她会死得无声无息,没人知道她的尸体在哪儿。’
‘对,没错。’露西赞同了她,‘但只要你对别人说,你什么都没看见,那么,就算你丢掉了现在的工作,苏曼小姐也能施舍给你一家足够活过后半辈子的钱。’”
中年女仆绘声绘色地讲完了一切,另外两位被堵着嘴听完全程的女仆已经快把眼珠子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清洁房子是怎么回事?林道夫家真的喜欢吃臭干酪?”
“是我引导豪斯夫人清洁房间的,因为我很害怕,我对于味道很敏感,回来后,总觉得自己的身上有血腥味,甚至房子里也充满了血腥味。在我们打扫房间时,苏曼小姐看见了,也去找了苏曼夫人。至于林道夫先生和夫人……他们有着独特的品味。”
所以真的只是巧合,三家的家长们没有参与这件事,只是苏曼小姐认识杀人犯?
奥尔示意斯科特和那位警长跟他一块到边上去:“尸体我们的人看过吗?”
这个当然是指狼人,那位苏曼小姐以及与她私会的男士,都喜欢在身上喷香水。人类闻不到,但狼人应该能闻到。
但是,炸弹客竟然是一位英俊的年轻人?虽然奥尔有所猜想——那些尸体,是一种炫耀的展示。凶手通过它们,来向某人(现在知道是苏曼小姐)表示自己很强大,把皇家警察都能当成垃圾随便处死。但当中年女仆说出来时,他依然感到了意外,他脑子里一直以为对方是一位稳重冷静的中年人。不,也可能是专门骗小姑娘的英俊大叔。
……难道是父子档?也可能是师父带学徒,毕竟炸弹客可是消失了三年。
“没有。”斯科特否认,“而且现在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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