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下有着一层淡淡的青色,也没有往日精神。
秋微说话一下子就变得磕绊起来,将昨日自己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在听说姜若要搬去正院时,她犹豫了下,走到旁边将门窗关好,才压低了声音说。
“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儿。”
姜若见她神色慎重,也打起精神来。
“你知道夫人和世子爷关系不怎好吧,两边几乎没什么来往。外面的人都说是因为世子之位,为了安王府的继承,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当年……夫人生产后确实虚弱,但是大夫说好好养着,二三十年没有问题。可那年秋天,夫人在院子里看花,淋了一阵雨人就突然挺不过去。还没有三个月时间,现在的夫人就进了门。”
秋微说到这里,声音又小了几度,几乎成了气音,“当年知情的人,都被处理一批。之后,先夫人就成了王府的一个忌讳,没有一个人再提起。”
说完之后,秋微朝着她看,她瞬间就明白了秋微的意思。这是说先夫人的死不简单,甚至可能与夫人有关。那安王知道吗?倘若真的有关的话,为什么还要娶现在的夫人进门?
“听松院的人都挺不待见外面的人,来的那天芙蓉朝着我们泼水没有一个人阻止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我们虽然是夫人选出来送过来的人,可在这里就要听这里的话。你去了主院之后更要注意,不要同夫人那边的人有私下来往,也别提到夫人。”
姜若是现在的夫人进府那年进安王填补空缺的,这些年一直琢磨怎么挣银子活下去,许多事情不如秋微清楚。秋微也知道这点,怕她犯了忌讳,便将府中重要的人际关系都说了出来,最后着重叮嘱着。
“一心一意跟着世子爷就成了,上面怎么样管不到我们头上去。”
姜若心头一哽,说不出任何话来,她能说她就是阎王打架时被牺牲的那个小鬼吗?
“我会注意的。”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出来,拉着秋微一起帮自己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都很简单,收拾好之后同秋微简单说了几句话,就直接搬到了主院的西屋。
西屋虽然没有人住,但是里面该有的布置都有,同主屋差不了多少,甚至连随意摆放的茶盏都是汝瓷,她费力攒下的四十多两银子也只能买一套茶具当中的一只茶杯。
这不是丫鬟住的地方,就是徐嬷嬷也只是住在二进院的后罩房里。
芙蓉带她进西屋时,脸拉得很长,不情不愿地说:“世子爷让你住在这里,等收拾好了就再过去拜见世子爷。”
“是不是弄错了?”姜若不确定地问。
“怎么弄错。”芙蓉小声咕哝着,脸色更加不好看,声音小如蚊蝇,“世子爷说日后你就在他房间侍候。”
姜若没反应过来。
芙蓉哼了一声,将腰扭得更厉害,施施然转身就出去找徐嬷嬷禀报姜若已经住进来的事情。她不大喜欢姜若,因为姜若生得好看,一看就是专门来勾着世子爷的,八成和夫人有关系。
夫人旁的不会,这种恶心人的小手段不知道多少,之前就有明里暗里的女人贴上来,要坐稳世子爷就是沉溺酒色的纨绔,这样一来便没有世家大族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她是从小就被抱养给姑奶奶的,也是在先王妃跟前长大的丫鬟,最见不得这种算计世子爷的事。等见了徐嬷嬷之后,她忍不住嘟起嘴,咕哝着:“明明她就是不安好心,为什么要将她留下来?”
她没受过什么苦,再加上伙食一直不错,所以看上去比较富态,站在那里生生比徐嬷嬷多出一半身体来。也就是她皮肤白白的,看上去没那么埋汰,可故意嘟嘴时,还是不好看。
徐嬷嬷忍不住数落着,小老太太气势足得很,“这是你能过问的事,要是有时间先让自己轻减一点。”
芙蓉缩了缩肚子,没缩得进去,就缩了缩脖子没吭声。
“世子爷留下她,自有用处。”徐嬷嬷将鸟食装满了一罐子,往外面走。走到一半,她回头对着芙蓉说了一句,“你别去招惹人,不干你的事就不要掺和。”
听松院现在留下的,都是多年前的人。世子爷既然让她进来,就一定有她的用处,那怕是用来逗乐都是好的。
自从世子爷腿受伤之后,他原本就有些清冷的性子更加沉寂,也更加捉摸不透。就是她这样照顾近二十年的老人,单独对现在的世子爷都打怵,做事更加小心。
穿过游廊,就瞧见廊檐下坐着人,在听信和说话。
信和国字脸,相貌是丢进人群当中很难认出的那种,不过身上的煞气很重,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此刻在主子面前,他弯下腰毕恭毕敬回禀着。
“青海那边传来消息,王爷已安然无恙,杀了几个官吏将周边粮仓借过来,能撑着一段时日。”
“偷换粮草的事还未查清?”
信和心头一凛,额头上渗出汗,“查到户部拨粮的公文,兵部熊侍郎做了督军,说运送也没问题。只是这军粮经了一道道城,剩了多少到青海,分了多少到将士手中,他也说不清楚。熊侍郎跪在皇宫里请罪,皇上还没决断,说是让太子督办,三司协从,查清楚。”
“出宫后,他去了哪,见过什么人?”
信和的脸扭曲了下,“去了醉春堂,见了花魁许轻眉。”
顾淮安笑了出来,狭长的凤眼弯起。他用玉冠束发,俊朗却过分苍白的容颜被墨绿色的大氅半遮住,猛然笑出来时只如春风拂面。
可春日有的不仅是暖,还有寒。
“青海一役,因粮草断绝我方死伤无数,成堆的尸骨堆放在露天沙场上,他竟也喝得下花酒?”
信和跪了下来,没敢出声。
顾淮安闭着眼,薄削的嘴唇吐出一个字——“查。”
信和领命下去。
徐嬷嬷稳了稳心神,等信和离开之后才走过去,将装了鸟食的白瓷罐子递了过去,“姜若已经住进西屋了,要不要盯着。”
安王失踪,他的那位好继母送过来一位不大聪明却恰好能稳住他头疼之症的探子想要做什么?
他倒是很想看看。
睁开眼,他接过徐嬷嬷手中的白瓷罐,如玉的手指捻着一点鸟食。原本落在他肩头的白色小鸟飞了下去,就停在他的手掌心,歪着头极为亲昵地在他的手指上蹭了蹭,这才慢慢地用红色的嘴儿去啄食。
鸟儿通身雪白,羽毛蓬松顺滑,只有嘴尖是红色的,是他腿受伤之后从太子那边要过来的,取名叫做珍珠。
珍珠一开始不愿意在听松院呆着,稍微不留神就会飞走,压根不亲人。后来他让人不许给她食物和水,饿得珍珠大片大片往下掉毛,奄奄一息挂在鸟架上,差点就死了。
他带着一点食物出现,珍珠就乖顺地飞了下来,小声地啼叫,求一点食物,求着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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