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通判望过去,眼神中都是压迫,施意卿纹丝不动地坐着,样子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很好!很好!很好!”萧通判接连说了三声“很好”,一声比一声声调高昂,拂袖离去。
回到家,爱妾马朝云的又找了上来,哭哭啼啼说着自家哥哥的事,音调一声比一声软,求萧通判想想办法。
萧通判往日很吃这一套,今日却觉得无比厌烦,想都没想直接甩了个巴掌过去。
重重一道耳光声响起之后,马朝云被吓傻了,半边脸高高肿起,不敢动弹。
“我先前说过多少次,让他在外面低调些,不要给我惹乱子。闹成这个样子,还怪得了谁。”他重重拍了拍桌子,“我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
马朝云哭都不敢哭了。
萧通判捏了捏鼻梁,直接说:“滚!”
马朝云捂着自己红肿的半边脸,哭哭啼啼地走了,在花园又遇到萧通判的长子萧温宁。
而等女子离开之后,坐在书房里的萧通判,脸色更沉了。
年后,皇帝刚派了巡抚大臣来江南视察。这原本没什么值得注意的,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巡抚来过,江南照样稳稳当当没出任何问题。可据他得知的消息,皇上还另外派了人来江南调查。
施意卿是谁,那是扬州府的的泥菩萨,最擅长的就是在各种事情中和稀泥,自保的意图很是明显。他这次既是要保马道明,更是为了试探施意卿是否在私下里和人有联系。
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联想到施意卿身边突然出现的那个陌生书童,他眼皮子直跳,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萧通判是个狠人,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马道明杀了算了。一个活着的人随时都能成为攻讦他的把柄,还是死人更能够让人安心。
谁知道在他动手之前,他的好大儿先动手劫狱,还失败被人正好抓住把柄。
“真是废物!”萧通判气得胡子都快要竖起来,一脚朝着萧温宁的心窝狠狠踹了下去,“谁让你动手的?”
萧温宁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生气,哽着脖子辩驳道:“父亲,你怕什么,施意卿还真敢拿我们怎么样不成?这次若是真让他处理了马道明,其他人该如何看我们萧家?”
萧通判站在的书桌前来来回回走动,看了萧温宁一眼,又看了一眼,不可置信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儿。施意卿就算再怎么不是,人家最起码生出个好儿子来。
他张嘴想要解释,又在想自己和一个蠢货解释什么。
“你最近给我老实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备去。”萧通判沉声说。
萧温宁还想要反驳什么,就对上了萧通判阴森狠辣的眼神。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更像是再看个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敌人,他便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自己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通判声音幽幽,“我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萧温宁失神落魄走出去后,萧通判连夜乘坐一顶小轿去了王家,拜访从京城回到江南的王广陵。
他被下人带到王广陵面前时,王广陵正在听曲儿。
王家在家中搭建了台子,豢养的艺伶袅袅端坐在台上,拿着一把琵琶弹奏着江南小调。王广陵身着一身锦袍,靠在躺椅里眯眼欣赏台上的女子,一只手闲散地搭在身上慢慢打着节拍,样子比某些致仕的老臣还要闲适。
偶尔偏头吃下侍女剥好喂到嘴边冰葡萄,十足浪荡子的模样。
萧通判走到他旁边坐下,“外面都要火烧天了,王大人真是好雅兴。”
“无用之人,自然要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王广陵平和一笑,亲自给萧通判斟了一盏茶。
萧通判哽住了。
王广陵来江南,实际上是受了皇后的吩咐,同几大家族协商提前将江南那些田亩的事情处理好。
青海案子等结果出来,韩暘之最后还是被踢出来顶罪,降职去偏远县城做一个小县令。至于最后韩暘之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两回事。
蒋侍郎被问罪贬官,现在去翰林院坐冷板凳,不过户部尚书也没有落到黄侍郎身上,而是由原先的内阁辅臣鄢凛兼任。这倒是在他们预料当中,皇上对户部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往里面安插人本就不是简单的事。
至于皇帝突然颁布的限制官员宴请规格的政令对他们更是不痛不痒,最多就是将大明面上的事情搬到背地里,该收到的东西不会少了分毫。
唯一可惜的就是安王命大,青海一战没有将安王直接拖死。
真正让他们措手不及的皇上似乎起了要动江南的心思,他们放在勤事殿的眼线发现关于江南的卷宗有被翻阅的痕迹。
他才不得不走这一趟,来时便同江南王家当家人、他还要叫上一声大伯的王元松说了。
这里又涉及到京城王家和江南王家的纷争。起因很是简单,京城王家本就是从本家分出去的一支,不过赚了从龙之功,更出了个皇后,如今更为显赫。此时江南的本家不服气,尤其是每年还要往京城送去大笔银子,这种不服气就在逐年当中转化成怨气。
王老爷子倒是和他说得很客气,“王家生意虽然做的这么大,可摊子铺出去,成本也跟着增大。这些年往京城送了不少银子,许多地方还没不得上亏空,要是将田地处理了,王家势必会元气大伤。不如将这个消息告诉另外三家,瞧瞧他们是怎么处理。”
本家是不想放手,将生钱的聚宝盆丢了。王家同皇后同源,都不做出个表率来,其他三家又怎么肯动弹,说不定还以为是王家的一场算计。
他还准备说些什么,王家二爷、他的二堂哥讥讽道:“就是想叫我们为了京城收摊子,也该是康年、向柏过来,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王广陵笑了,彻底不开口了,倒是将消息传给另外三家。另外三家的态度的同王家都差不多,心里还抱着期待,这么多年江南都没有出事,稳稳当当发展,怎么就突然要动手。
萧通判便是出身另外三家之一的萧家,不过他明显比王家二爷拎得清多了,也不讲究面子,直接作揖给王广陵赔了声不是。
“我现在也琢磨出不对劲了,怕是有人早就来了扬州,查到什么证据才会在这时候突然发作出来。”
王广陵不接话,眯着眼睛听曲儿。
萧通判继续说:“我怀疑是安王世子,他失踪这么久,上面仍旧没有一点动静。真要是他,施意卿变脸这么快也就有了解释。可真要是他,江南这次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这才是真正让萧通判害怕的事,他手里处理过的事情,被查出来一件都是抄家问卷的大事。
王广陵这时候才开口:“能活着来江南,不代表能活着回去。”
“呵,他这个身份,真要是死在江南怕是正好给上面动手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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