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通过咱们上次微信聊天,我觉得你大概喜欢生理年龄比你小的人。”
谭幼瑾惊诧道:“你从哪里得出的这结论?”她以为于戡今天是帮她摘帽子的,却在她刚原谅他之后,马上给她扣上了一顶更大的帽子。
于戡举例说:“你说你最喜欢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回到过去。”
谭幼瑾因这样被污蔑,部分丧失了一直保持的好涵养:“请问你的论据和你的结论有什么关系?难道在你看来,年轻就代表现在吗?如果你要把时代比作人的年龄,那过去的时代没现在年头长,才是更年轻的。”
“那你喜欢更老一点的?”于戡几乎要笑,“这倒容易,我又不是不会变老。”
谭幼瑾在逻辑上战胜了于戡,但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着她。
然而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马上沉默了。好像意识到观众大概不会喜欢多嘴的男人,即便他长得好看。
“你的侧脸很好看。”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于戡突然说,“我刚才一直没说,是怕你听了马上戴上帽子挡住。”
他这么说,谭幼瑾自然不能马上戴上帽子,只能由他继续看着她的左侧脸。现在,谭幼瑾不能像很久以前把他当作一个无性别的学生。他的注视让她有点儿不自然。她简直不知道他到底要干点儿什么。
“我在你左边是不是让你不太自在?”于戡绕到了谭幼瑾的右边。
谭幼瑾总能感觉到于戡投过来的目光,她一点儿都没有更自在。这和当年与于戡相处完全两样,当年谈话的时候,谭幼瑾经常会忘记了他是一个荷尔蒙旺盛的年轻男人。
快到公园出口,于戡又问她:“中午想吃什么?别客气。”
谭幼瑾不得不提醒他:“因为我填错了你的职业年龄还有其他信息,你能拿来用的钱好像不太够两个人一起吃饭。”
“你没有看到我本人前,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
谭幼瑾说了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和现在的你不太一样。”她准备告别,却听于戡说,“钱不够可以赚,我带了吉他,可以去附近广场卖艺。饭我是一定要请的。”
于戡带了吉他,放在寄存处。谭幼瑾想,他比朗诵家展现自己的手段要高明一些。
仅有的十块钱被于戡在街边小店买了一杯速溶咖啡,他送到谭幼瑾手里:“如果一会儿你觉得我水平给你丢脸,可以假装不认识我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新年快乐◎
结束和于戡的录制,谭幼瑾又在镜头下去超市采购食材,在摄像机前给自己做了一顿晚餐,等到九点,房里才只剩她一个人。
小编导给她发来一个视频,是于戡在广场上弹唱,被路过的人拍了上传到网上,评论倒还不少,都是正面评论,夸他的长相、声音还有手指,剩下的都在问他是谁。谭幼瑾觉得唯一过誉的是他的弹奏技术,离专业水平还有一段距离。
至于谭幼瑾,并没有被录进去。于戡弹唱的时候,她站在他的对面,离他三米远。此时看视频里的他,竟有点儿陌生。在现场的时候,她起先并没有看他。她那时刚离了公园,不用近距离接受他的注视,终于获得了一点喘息时间,她并不关注于戡在弹唱什么,眼睛也不去看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目光却飘得很远,天很蓝。阳光也很好,捧着纸杯的手也不觉得很冷。听到那两句歌词,她才抬头看他,发现他也正在看她。
te ts f y ettest fend
bt le tyng nt t ve tat ae
现在隔着视频听,还能回想起初听到那两句的惊讶。
曲子和歌词她都算熟悉。
《ettest fend》----那是她中学时流行的一首歌,她在学校广播站里听过。升高三前的那个夏天,骑车回家耳机里就是这一首。天很蓝,云很白,风吹在她的脸上,她背着双肩包骑在路上,车轮疯狂地转动,一个男声在她耳边温柔地和她表白。那是她迄今为止最渴望恋爱的时期,很久之后,她见到有人并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人爱,就匆忙投入了恋爱,颇能理解,她十五六岁时就是这样想的。
像很多人一样,她在没正式恋爱之前就通过电影音乐书籍各种各样的渠道见识了爱情的魔力。在那个夏天,她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在她数学不是最好的英语不是最好语文成绩一般甚至连蝴蝶结也不会打的情况下,能够喜欢上她,并且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她是这个世界最好的人。作为回报,不管这个人怎么样,她也将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她想被人爱,至于这个人是谁并不要紧,重要的是足够喜欢她。
然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配合她的幻想。人人都知道她是周主任听话的好女儿,同班男女同学说话亲密了些,都怕她去报告周主任。于是整个夏天,虽然她的心里经历了一场风暴,然而现实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夏天过去了,高三来了,当其他学生的身高基本固定时,谭幼瑾开始疯狂的长个子,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情书倒是收到了,虽然不多,然而拆开看,信里女生所有的优点好像和她没有一点儿关系,找了一段复制到网上搜索,发现都有现成的模版。
因为学校广播站有一阵总是播放和爱情有关的音乐,周主任针对这个特意提了建议,说是这种歌曲缺乏对学生的正面引导作用,音乐应该给人以鼓舞,激励同学们克服苦难,向着更高的山峰攀登。周主任的建议大概对广播站选曲起了作用,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取代了《ettest fend》一类的情歌。高考成了谭幼瑾生活中的唯一重心,她自己的歌单也换成了亨德尔。她那时候听亨德尔当然不是因为他倔强地单身了一辈子,而是因为他反抗了他父亲对他的职业安排,选择了音乐。
从此之后,《ettest fend》再没出现在她的播放清单里。
se an''t see se''s akng e ay n
dn''t beleve se kns se''s aang
……
even etty an be seen by te blnd
随手录的小视频收音当然不会好,要把声音开很大才能听清楚。谭幼瑾趿着拖鞋去冰箱里拿酒,打开冰箱门,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真正的家,冰箱里并没有储藏的酒。于是她给自己倒了杯白水。
视频里,于戡前面的人群越聚越多,旁边那块牌子是于戡让她帮忙写的,上面写着打赏1—5元都可。有不少人停下来扫码打赏,年轻的女孩子尤多……
谭幼瑾看着视频里的于戡,用手机反而比现场看得清楚。她在现场时做不到一直直视他,因为好几次当他发现她在看他,便对着她笑。现在想想,摄像机前的她表情一定有点儿不自然。在心理素质这方面,她虽然长他八岁,却一直比不上他。
几年前,谭幼瑾在现场旁观于戡拍短片,男女主拥抱,女主落在男主肩上的手落得太实了,不够小心翼翼,于戡直接走过去抱住男主给女主示范,隔着很远,谭幼瑾都能感受到当时男主的僵硬,于戡开始和结束的都很迅速,他完全把这当成是一个工作。谭幼瑾当时油然对于戡生出一阵佩服,她自己是做不到的,不光和于戡一个年纪做不到,什么时候都做不到。她可以严格要求自己,但做不到去要求别人,而拍电影其实是一个团队工作,所以她的导演梦在没开始就夭折了。
谭幼瑾从来没有以异性的眼光打量过他,她的职业道德不允许她这样做。即使是录制时,在他说他从没上过她的课后,不算她的学生后,她也做不到。现在因为他不在身边,谭幼瑾终于可以相对客观地审视于戡,他大概是她十五六岁会喜欢的那种男孩子,当着别人的面给她唱歌夸赞她的魅力,凝视着对她唱“y ettest fend”,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然而她的年龄已经翻了一倍,过了为此激动的年纪,虽然“y ettest fend”在她脑子里徘徊了一阵,但没多久就消散了。一堆摄像头提醒着这是在录节目。谭幼瑾跳脱出来,以剪辑师的角度来看待于戡的表现。她要是剪辑师,一定感激死了于戡,于戡简直自带剧本,几乎做的所有事都是有效素材,在她非要给阿姨们花大量时间拍照制造诸多无效素材后,他力挽狂澜,还重复在广场上弹唱点题,唯一的缺失是广场上两个人没有任何有效互动,但他对她的注视在剪辑上填补了广场的互动空白。
谭幼瑾关掉了手机视频,看着窗外,复盘她和于戡这一天的约会。
不知是于戡是不是只会弹这一首,还是为了突出中心思想,他一直在重复弹唱。仿佛那个夏天,谭幼瑾骑着自行车看着路边的人群在耳边单曲循环。
大概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于戡终于赚够了他需要的钱,带着吉他走人。有姑娘问他下次什么时候来,于戡看了一眼谭幼瑾,笑着说:“这得看她什么时候想听。”
于戡请她吃饭,这次他没问她想吃什么,直接指定了一家餐厅。他说他有一个朋友很喜欢这家的黄油面包。谭幼瑾也很喜欢这一家的面包,只为了面包,以前经常来。从广场到餐厅有一段距离,两人走着过去。开始两人都走得很慢,走着走着,谭幼瑾受不了于戡似有若无的注视,加快了脚步,于戡因为先天优势,跟上她毫不费力。谭幼瑾被他的毫不费力整的有点儿懊恼,她感觉自己完全在被一个小她八岁的男人牵着走,从参加节目到现在,自己完全丧失了主动权,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必须做点儿什么摆脱这糟糕的状态。
于是谭幼瑾对于戡说:“谈谈你之前拍的电影吧。”现在谭幼瑾回想起来,她当时是有一点儿恶意在的,她知道于戡对他现在拍的网络大电影并不算满意,最重要的事,他清楚地知道什么叫好电影,而他拍的不是。人们可以原谅电影批评家的“眼高手低”,影评写得一针见血,真去拍,也就是学生作业的水平;但不能原谅一个导演,嘲笑别人二流货色,自己却拍出了十八流烂片。而于戡的问题比“眼高手低”更严重,他与他的标准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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